我请求那些这样欢喜责难他人的批评家要想到,他们所说的这种情况,我也同他们一样地知道得很清楚,也许我对这种情况考虑的时间比他们还多,同时,由于我并不是非要他们接受我的看法不可,因此我有权利要求他们至少要超过一番之后才来挑我的错处。希望他们好好地研究一下人的身体,希望他们详细的观察一下人的心在这样或那样的环境中的最初的发展,以便了解一个人在他所受的教育的影响下,可以同另外一个人有多么大的区别;然后,把我施行的教育和在他身上产生的效果加以比较,才说出我的理论在哪些地方是错了。要是这样来批评的话,也许就可以把我批评得无话可说了。
我之所以说得这样肯定,而且我认为可以原谅我说得这样肯定的理由是:我不仅不刻板地抱着一套方式,而且还尽可能地不按理论而按我实际观察的情况去做。我所根据的,不是我的想象而是我所看到的事实。的确,我并没有局限于只从某一个城市的市区或其一种等级的人的生活中去取得我的经验;当我尽量把我在过去的生活中所见到的各种社会地位的人加以比较之后,就决定:凡是那些只是这个民族有而另一个民族没有,只是这种职业的人有而另一种职业的人没有的东西,都是人为的,应该加以抛弃;而需要研究的,只是那些对所有一切的人,对各种年龄的人,对任何社会地位和任何民族的人来说,都是无可争辩地人人共有的东西。
如果你从一个青年的童年时候起,就按照这个方法去教育他,而且在教育的过程中,如果他不受任何偏狭之见的影响,尽可能不为他人的权威和看法所左右,请你想一想,结果他是象我的学生呢还是象你的学生?为了弄清楚我是不是错了,我觉得,首先要回答我这个问题。
一个人并不是那样轻而易举地就开始动脑筋思想的,但他一经开始,他就再也不会停止动他的脑筋了。无论什么人,只要曾经运用过他的思想,他就会经常地有所思虑。人的智力只要用来考虑过一件事情,它从此就再也静止不下来了。有些人也许认为我在这方面做的工作太多或者太少,认为人的心窍生来不是那样轻易就能打开的,认为我使他获得了他未曾有过的便利条件之后,又使他过久地呆在他早就应该超越过去的思想范围内。
不过,你首先要想到的是,虽然是我想把他培养成一个自然的人,但不能因此就一定要使他成为一个野蛮人,一定要把他赶到森林中去。我的目的是:只要他处在社会生活的漩流中,不至于被种种欲念或人的偏见拖进漩涡里去就行了;只要他能够用他自己的眼睛去看,用他自己的心去想,而且,除了他自己的理智以外,不为任何其他的权威所控制就行了。在这种情况下,显然有许多使他动心的事物,有频频使他有所感受的情感,有种种满足其真正需要的手段,因而一定会使他获得他在其他的情况下不能获得或要很晚才能获得的观念。心灵的自然的发展是加速而不是延缓了。同一个人,在森林里也许是那样的愚昧无知,然而在城市里,只要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观众,他就会变得很有理智和十分的聪明。看见狂妄的事情而不参与,是使人头脑保持清醒的最好的良方;不过,一个人即使参与狂妄的事情,只要不受它的蒙骗,只要不犯那些行为乖谬的人所犯的过失,他也是可以从中受到教育的。
还要想到的是,由于我们的官能只能感受可以感知的事物,因此,我们是很难领会哲学的抽象概念和纯粹的精神的观念的。为了要领会这些东西,我们要么就摆脱我们所紧紧依附的身体,要么就一个事物又一个事物慢慢地循序渐进,要么赶快走,干脆就一个大步跳过去,然而要越过这样的距离,孩子们是办不到的,甚至对成年人来说,也需要为他们做一些特殊的阶梯才能跨越过去的。第一个抽象的观念就是其中的第一个阶梯;不过,我现在还不大明白你打算怎样去建造这种阶梯。
那拥抱万物、推动大地、创造一切生物的不可思议的上帝,是我们的眼睛看不见、我们的手摸不到的;他逃避我们的感官:创造的东西呈现在我们的眼前,而创造东西的人却隐藏起来。要能够认识到他的存在,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当我们终于认识到他的时候,当我们在心中自问:"他是谁?他在什么地方?"的时候,我们的心灵感到惊惶,感到迷茫,不知道怎样想法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