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一个人亲自这样取得的对事物的观念,当然是比从他人学来的观念清楚得多的;而且,除了不使他自己的理智养成迷信权威的习惯之外,还能够使自己更善于发现事物的关系,融会自己的思想和创制仪器,不至于别人说什么就相信什么,因而在不动心思的状态中使自己的智力变得十分低弱。自己不用心思,好似一个人天天有仆役替他穿衣穿鞋,出门就骑马,最终是要使他的四肢丧失它们的力量和用途的。布瓦洛夸他曾经教拉辛做诗的时候如何下苦功。而我们在许多加速科学研究的好方法中,最迫切需要的方法正是:在科学研究中怎样才能多下苦功。
象这样缓慢而费力气的研究,其最显著的益处是,在运用心思研究的同时,他使身体继续活动,四肢柔和,使两手不断劳动,到长大的时候可以运用自如。由于发明了那样多的仪器帮助我们进行试验,补助我们的感官达到更精确的程度,因此就使我们不再重视感官的锻炼了。有了经纬仪,就用不着我们去估计角度的大小了;我们的眼睛本来是可以很精确地测量距离的,然而现在却用测链去代替它测量了;有了提秤,我们就无须象从前那样用手去估计重量了。我们的仪器愈精巧,我们的感官就变得愈粗笨:由于我们周围有一大堆机器,我们就不再拿我们自己当机器使用了。
我们原来是以技巧代替机器的,而现在却用技巧来制造机器了;我们原来是不凭借机器而凭借我们眼明手快的才能的,而现在也使用这种才能来制造机器了;当我们这样做的时候,我们是有所得而无所失的,我们使自然又多了一门艺术,使我们变得更加灵巧,但是我们也并不因此而操作不熟练。如果不叫孩子去啃书本,而是叫他在工场干活,则他的手就会帮助他的心灵得到发展:他将变成一个哲学家,虽然他认为他只是一个工人。此外,这种锻炼还有我在后面将要谈到的其他好处,你们可以看到怎样利用哲学的游戏去培养真正的成人的机能。
我曾经说过,纯理论的知识是不大适合于孩子的,即使孩子在接近于长成少年的时候,对他也是不大适合的:不必叫他去深入钻研理论物理学,而要使他们用某种演绎的方法把他们的经验一个一个地联系起来,以便凭这个锁链把它们井然有序地记在心里,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回忆得起来;因为,当我们没有回忆的线索的时候,是很难把孤立的事实和论据长久地记在心里的。
在探索自然的法则的时候,始终要从最普遍和最显著的现象开始探起,要常常教导你的学生不要把那些现象当作画因,而要当作事实。我拿起一块石头,假装要把它放在空中,可是我一松手,石头就掉下去了。我看见爱弥儿很注意我的动作,于是我问他:"这块石头为什么掉下去了呢?"有没有哪一个孩子会瞠目结舌地答不出来呢?没有,就说爱弥儿吧,除非我想方设法地使他不知道怎样回答,他也不会说他答不出来。大家都会说,石头之所以往下掉,是因为它很重。重是怎么一回事呢?它要往下掉。这么说,石头之所以往下掉,是因为它要往下掉了?问到这里,我的这位小物理学家就被难住了。这样就给他上了第一课理论物理了,不管这一课对他有没有益处,它总是一个应当知道的常识。
随着孩子的智力愈来愈发展,有一些重要的问题使我们不能不对他所学的东西进行更多的选择。一到他能自行考虑怎样才能获得他自己的幸福的时候,一到他能理解一些重大的关系,从而能判断哪些东西对他是适合或不适合的时候,他就有区分工作和游戏的能力了,他就会把后者看作是前者的消遣了。这时候,就可以拿一些真正有用的东西给他去研究,就应当要求他不仅要象做简单的游戏那样用心,而且还要持之以恒。需要的法则总是反复出现的,它很早就教导人做他不喜欢的事,以防止他可能遇到对他十分不利的恶事。这就是远见的用处;这种远见运用得好,就能使人变得非常明智,如果运用得不好,就能使人受到种种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