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词上片着重抒情,而情中带景;下片侧重写景,而景中含情。全篇清婉而又沉郁,有慷慨悲歌之新境界。
☆ 采桑子
朱敦儒
一番海角凄凉梦,却到长安。
翠帐犀[xī]帘,依旧屏斜十二山。
玉人为我调琴瑟,颦黛低鬟[huán]。
云散香残,风雨蛮溪半夜寒。
朱敦儒词作鉴赏
这首《采桑子》,是作者客居南雄州时追怀汴京繁华、伤时感乱之作。
起笔二句叙梦回汴京。“海角”指词人当时所的岭南海隅[yú]之地。“长安”借指北宋都城汴京。南雄州一带,当时是荒凉的边远地区。词人避乱遐方,形单影只,举目无亲。这里,即使做梦,也该是凄凉的。但今宵所作的梦,却把自己带回了往昔繁华的旧都。“海角”与“长安”,不仅表明空间距离遥远,而且标志着丧乱与繁华、战争与承平两个不同的历史环境。“却”字正突出强调了这不同的历史环境所给予词人的心理感受,其中有意外的欣喜,更含无限的感怆。
“翠帐犀帘,依旧屏斜十二山。”二句展示梦境中京师繁华旧事的一角。华美的居室里,翠帐低悬,犀帘垂地,床前的屏风,曲曲斜斜,依旧展开着十二扇屏山。这里只写“翠帐”、“犀帘”、“屏山”,而它们所暗示的往昔汴京士大夫的繁华生活、温馨旧事不难想见。“依旧”二字,不但贯通上下两句,而且贯通上下两片。梦中,这一切都是那样熟悉、亲切,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实际上这一切已经成为不可回复的旧梦。梦中“依旧”正暗示出梦后的荡然无存。
过片“玉人为我调琴瑟,颦黛低鬟。”紧承上片三四句,续写繁华旧梦。美丽的歌妓宴席上为自己调琴理弦,弹奏乐曲,敛眉低首,若不胜情,说不尽的温馨旖旎,风流绮艳。上片三四句侧重写环境,这两句侧重写人的活动。两汇合,即一幅华堂夜宴图。
由此可见词人所怀恋的汴京繁华,实际上就是上层士大夫的乐宴生活。
“云散香残,风雨蛮溪半夜寒。”云散,用宋玉《高唐赋》巫山神女旦为朝云的故实,暗示绮艳梦境的消逝;香残,是说梦境既逝,梦中的馨香亦不复存留。眼前面对的,是荒寒的海角凄凉之地;耳畔听到的,是夜半风雨交加中蛮溪流水的凄寒声响。消逝的梦境与凄寒的现境的对照,强化了词人的今昔盛衰之感、伤时感乱之痛和天涯羁旅之悲,结尾的“寒”字,不纯是切肤之感到的,更是内心寂寞凄凉的反映。
☆ 卜算子
朱敦儒
旅雁向南飞,风雨群相失。
饥渴辛勤两翅垂,独下寒汀立。
鸥鹭苦难亲,矰缴忧相逼。
云海茫茫无处归,谁听哀鸣急!
朱敦儒词作鉴赏
朱敦儒的这首咏物词,以南飞失群的孤雁,来象征靖康之变中包括自己内的广大人民流离艰辛的景况。词中情景交融,处处写雁,又处处写词人自身的身世感慨。
全词一开篇即摄取与作者的遭遇、心境有着某种联系并引发作者感情共鸣的客观物象来为词人写照,抒发词人的心声。“旅雁向南飞”,词的首句写冬天雁由北向南迁徙。巧合的是,词人由洛阳南逃也正是这个时候。也许是他逃亡路上,见雁南飞,有所感发,“情沿物应”,才发而为词,“道寄人知”,借以表达因雁而兴起的伤感。“风雨群相失”的“风雨”,表面是指自然的风雨,骨子里却是喻指人世社会的风雨,是骤然袭来的战祸。接下去便以雁之饥渴辛劳、无力续飞与孤宿寒汀的情景,来比喻人们逃难途中忍饥受寒、疲惫不堪和孤苦无依的惨状。
下片以雁之孤危、哀怨、忧惧和无所依托,象征他与广大人民当时类似的处境与心情。“鸥鹭苦难亲”一句,承上句“寒汀立”而有所深入。鸥、鹭与雁,都是栖宿于沙洲汀渚之间的鸟类,而说“难亲”,便有地下亦难宁处之苦:“矰缴忧相逼”,则天空中更怕有性命之忧。“矰”是射鸟的短箭,“缴”是系短箭上的丝绳。《史记。留侯世家》载汉高祖歌曰:“鸿鹄高飞,一举千里。……虽有矰缴,尚安所施!”而这里的鸿雁苦于身心交瘁,无力高飞,便易被猎人所射杀。如此借旅雁的困厄以写人间的忧患,可谓入木三分。结尾续写旅雁之苦。“云海茫茫”亦即人海茫茫。流落安归?哀鸿谁问?一语双关,余悲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