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片结末五句,写烛影曳,蛩声颤抖,愁人已不能堪了,偏又传来断断续续的砧声,因思念征人而夜不成寐的闺妇们正挥杵捣衣,准备捎给远方的夫婿。接着词人忽地一笔跳开,转从砧杵之为秋声这一侧面来写自己所受的震动:岁月如骏马奔驰,又是一年行将结束了这是时序之感,更是人生之慨。
下片首五句中,词人痛楚地写出了人生的秋天。
过片后四句,即二句一挽,二句一跌,叙写青春幻想生命历程中的破灭:年轻时尚气使酒,自视甚高,满以为司春之神会加意垂青,自己的生活道路上酒下一片明媚的春光;谁知道多年来仕途坎坷,沉沦下僚,竟被驱来遣去,南北奔波,无有宁日呢?东君,即为司春之神,此处当指掌握词人命运的君主。青春消歇,事业蹉跎,词人自不免有英雄失路的深恨,欲向知已者诉说。然而“幽恨无人晤语。”冷驿长夜,形只影独,实无伴侣可慰寂寥。此句暗里反用《诗陈风东门之池》:“彼美淑姬,可与晤语。此处,词以极为含蓄的表达方式将自己因听思妇砧杵而触发的怀人情绪表露出来。
结末四句,词人放笔直抒那千山万水所阻隔不了的相思:幸有天边明月曾经窥见过我们欢会的秘密,那么,就请它陪伴着化作彩云的伊人飞到我的梦里来,尔后,再负责把她送回去吧!这里,词人化用谢庄《月赋》中“美人迈兮音尘阙,隔千里兮共明月。”这一传诵千古的名句,但词人却视“明月”为具备感情和主观行为能力的良媒,其艺术魅力似又谢《赋》之上了。
此词以景语起,以情语结,起三句以炼字胜,己自登高;末三句以炼意胜,更造其极。全词笔力遒劲,挥洒自如,读来令人感慨万千。
☆ 梦相亲(木兰花)
贺铸
清琴再鼓求凰弄,紫陌屡盘骄马鞚。
远山眉样认心期,流水车音牵目送。
归来翠被和衣拥。
醉解寒生钟鼓动。
此欢只许梦相亲,每向梦中还说梦。
贺铸词作鉴赏
此词以自叙传的形式,写一个男子对他所钟爱的一个女了的狂热追求,以及这位男子失恋的痛苦和对姑娘的一往情深。
上片起首两句对仗展现了两个互不相同的场景第一个场景重现了司马相如卓王孙家宴会上,以《凤求凰》曲向卓文君表达爱情那戏剧性的一幕。只是男女主角换成了词人和他的意中人。第二个场景为繁华的大街,所谓“紫陌屡盘骄马鞚”,是写词人认准了伊人的香车,跟前撵后地转圆圈,欲得姑娘秋波飞眼、掀帘一顾吧。“鼓琴”、“盘马”两句虽同是写追求,貌似平列,其实并非语意的简单重复,那场景变化中,有时间的跨度,有事态的发展,也有情感的升级。
第三句“远山眉样认心期”并非紧承第二句写“盘马”时之所见,而是遥接首句,四溯“鼓琴”之事。“远山眉”见旧题汉刘向《西京杂让》:“卓文君姣好,眉色如望远山。”首句既以词马相如自况矣,此处乃就势牵出文君以比拟伊人,密针细缕,有迹可寻。“心期”犹言“心意”,词人似乎从那姑娘的眉角眼梢看出了她对自己的好感。补此一笔,就给出了前两句之间略去了的一个情节进展的关捩,既以见当时之“鼓琴”诚为有验,又以见后日之“盘马”良非无因。与第二句错位对接,写的是香轮轧轧,轻雷滚动,姑娘的辎姘车渐行渐远了,而他却仍然驻马目送。
下片首二句表现主人公失恋的痛苦,“归来翠被和衣拥,醉解寒生钟鼓动”,写主人公喝了一场闷酒,回到家里,衣裳也没脱便抱被而眠。及至酒醒,已是夜阑,但觉寒气袭人,但听钟鼓催更。结二句“此欢只许梦相亲,每向梦中还说梦”,妙笔锋两到,实不可执一求之。具体来说,一方面,它以逆挽之势插入前二句间,追补出自己“拥被”之后、“醉解”之前做过一场美梦,是为叙事之用;另一方面,它又以顺承之势紧继前两句之后,抒发梦后深沉感慨自是入骨情语。似此“梦中说梦”之“梦”,且每每发生,不止今夕一枕而已,其哀感顽艳之程度全可意会两句中有刻骨的相思、铭心的记忆、含泪的微笑与带血的呻吟堪为全词之警策。“梦里相亲”,但凡热恋中人,几乎无不有此情幻,是属对于实际生活现象的直观,还不足为奇;而“梦中说梦”,则完全是词人的再创造了,正是这一点上表现出他的匠心独运。
词之结尾二句,以梦中说梦为情语,表达出炽热的感性光华,表明词人运用缘情布置缈恍惚之境的艺术手法方面达到了较高水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