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不能开”一语,表明词人爱看绚丽的海棠花,希望她早日开放,却碰上阴雨天,所以又说“开时又背”。阴霾连日,春寒料峭,房栊紧闭,赏花人绝迹,海棠花徒然盛开,令人遗憾。“春寒只了房栊闭”与上片“海棠开后心如碎”遥相呼应,写出海棠不幸遭雨,流露出词人伤惋的心情。至此,词人陡然转笔,写出“待他晴后得君来”句。等到日风和日丽,赏花人再来之时,海棠却已饱受风雨的摧残,失去了昔日的风采,残叶低垂,花容失色,“憔悴”不堪。结句“无言掩帐羞憔悴”,用拟人化的手法,写出海棠花无穷的惆怅与哀伤,在羞涩无言的神态之中,意味正浓意犹未尽。它和上片的结句,互为因果,“羞憔悴”,它们又和起句密合,“命薄佳人”是总领,上下片的结句是分承,着意描写“命薄”的具体内容。可见,须溪写咏物词,十分讲究“收纵联密”笔法的巧妙运用,使全词词意浑然一体,又瞭然于目。
这首词,意蕴深远,能引发起读者的无限遐思。词人借着“海棠”,特别是“雨中”的“海棠”,又能引发起读者怎样的联想呢?沈祥龙说:“咏物之作,在借物以寓性情,凡身世之感,君国之忧,隐然蕴于其内。斯寄托遥深,非沾沾焉咏一物矣。”须溪处宋季,南宋小朝廷长期受到蒙元侵扰,国势衰颓,岌岌可危。词人在“观海棠”的过程中,爱花、惜花的情感之中交织着家国之忧,凭藉雨中海棠花容艺术意境,表达出自己对美好事物备受摧残的感叹之情,描摹出自己的期待、失望、叹惋、感伤的复杂心境的内心感受。词人并未说破托息,而是留给读者想象的空间,通过曲折深邃的意境,与词人产生共鸣,共同去感受忧伤与期盼之情。这首词在词风方面也与作者的轻灵婉丽之作不同,而是别具一格。
☆ 兰陵王丙子送春
刘辰翁
送春去,春去人间无路。
秋千外、芳草连天,谁遣风沙暗南浦?
依依甚意绪?
漫忆海门飞絮。
乱鸦过,斗转城荒,不见来时试灯处。
春去,最谁苦?
但箭雁沉边,梁燕无主,杜鹃声里长门暮。
想玉树凋土,泪盘如露。
咸阳送客屡回顾,斜日未能度。
春去,尚来否?
正江令恨别,庾信愁赋。
(二人皆北去)苏堤尽日风和雨。
叹神游故国,花记前度。
人生流落,顾孺子,共夜语。
刘辰翁词作鉴赏
这首词题为“丙子送春”丙子指的是宋恭帝德祐二年(1276)元军在这年攻入临安,掳去恭帝和太后、宰相及部分宗室在福州拥立端宗赵是继续与抗元。这首词从表面上来看,是写春天,实际上却象征着南宋,“送春”就是哀悼南宋的灭亡。在词中作者描绘故国沦陷后的衰败景象,反映南宋遗民所经历的种种苦难,和作者的无限悲痛之情。
《兰陵王》是词中的长调,共分三段。第一段写临安失陷后的衰败景象及词人的感受。“春去人间无路”是全词的主题句,词中各段发端,均以“春去”领起,并围绕这一中心从不同方面加以发挥。“秋千外,芳草连天,谁遣风沙暗南浦”,用对比手法写出临安失陷前后的不同画面,“芳草”、“秋千”,写出元军陷城前的景况。“芳草”,又暗喻送别。这首词的“芳草”却不是隐喻一般的离情,而是送别一个朝代,汉家王朝仓皇南奔,故国何在?凄苦之情,怎能自己。“风沙暗南浦”,则意味着元军攻陷临安后的摧残践踏,又象征着南逃群臣们的危厄前景。“南浦”本指分别之地,此处却暗指南宋故土,补充了“春去人间无路”“慢忆海门飞絮”写词人挂念着的宋室君臣,想象他们如柳絮一般飘泊无处归依。作者首先着笔于“海门”,说明他寄希望于南逃的端宗,也反映了作者有随端宗南行之愿,但却因风沙隔阻,无路可通。“乱鸦过,斗转城荒,不见来时试灯处。”三句转写眼前的现实,临安一派残破衰败之象:狂噪的鸦君在颓城上空掠过,北斗失向,城池颓圮;元宵前夕本应是华灯照耀的都城,到此时已黑暗一片寻不到灯的踪迹。“乱鸦”,暗喻元军,“斗转”,暗示南宋王朝的陨落。“试灯”,元宵前的张灯预赏。临安失陷于二月,春来时尚可见元宵灯景,至三月春归,则南宋已亡,所以说“不见来时试灯处”。
第二段写春天归去以后,南宋君臣与庶民百姓所遭受的亡国之痛。“春去,最谁苦?”以设问句过渡,“苦”字用得醒目尖锐。下面连用三个分句,分写三个方面形象回答:“箭雁沉边”,写被掳北去的君臣,如同被射中的大雁,坠落到遥远北方,永无归日,“梁燕无主”,以“无主”的“梁燕”喻南宋臣民,大厦将倾,凄惶天依“杜鹃声里长门暮”,写临安宫苑凄惨悲凉景象,暮色之中,“长门”闭锁,唯有杜鹃啼血而已。三个分句,用“但”字领起,一气呵成。“玉树”三句,紧承前三句的意韵。摹写亡国的悲痛之情。“玉树”本指汉宫中之物,王朝倾覆,故“玉树凋土”,就连那金铜仙人也不免有辞离故国的悲伤。“想玉树凋土,泪盘如露”二句,用“衰兰送客咸阳道”诗意。(李贺:《金铜仙人辞汉歌》)“玉树”、“泪盘”,都用来喻宋。“斜日未能度”,指“铜仙”,依依不舍,行动缓慢,标志着被迫北去的君臣对故国的无限留恋,与词题“送春”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