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么好的高原的晴天啊!
女兵们坐卡车护送花圈到墓地去。花在太阳下显得非常艳丽,给雪山带来了从未有过的风采。
本来是准备把花圈抬到墓地的,显出哀思的深重。但是没有人能抬得动花圈。高原偷走了人们的气力,使小伙子变得徒有虚名。
花团锦簇的圆环,像几枚美丽的胸饰,别在雪山的衣襟上。那半球形的几怀新土,已变成山的一部分,毫不惊心触目。
队伍默哀,队伍肃穆。队伍在这美妙的花环前倾倒,死亡也因此不再恐怖。
简短的仪式结束了。队伍已撤走,女兵们却还久久不肯离去。怎么,就这么完了吗?这些美丽的花呢?
林参谋把花圈集中在一起,平地矗起一座花山。
林参谋掏出打火机,风大缺氧,总也打不着。
“你要干什么?”女兵愤怒地把他围住。
“把它们烧掉。”林参谋终于打着了火苗。
“为什么要烧掉?多么美丽的花啊!”小宛恳求林参谋。他们靠得这样近,以致林参谋闻到了真正的花香。
“让开吧。不烧,他们怎么能收到这些花呢?”班长说。
花在火苗温暖的爱抚中,欢畅地舒展开瓣叶,每一朵花都骤然增大,仿佛刚受到雨水的浇灌。整个花圈变为巨大的光环,波光诡谲,腾空姚跃,好像站满彩色的鸽子。女孩们惊奇地看到她们亲手扎制的花朵,在瞬息之间被火偷走了,魔术般地改变了颜色。白色成为银红,红色变为赤紫,蓝色在火中是纯黑,黄色在火中干脆成为咖啡色……火夺走了姑娘们的创造,它制作出一个更大更辉煌的花圈……
燃烧的都燃烧了,一副通红的钢架像恐龙的骨骼,凸现在苍茫的雪原上。烧不烂的铁丝奇形怪状地挂在钢圈上,风弹拨着它们,发出风铃般的叮当声。
火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信使,它袅袅地远去了。
“走吧。”卡车司机催促我们。
“再等一等。等凉一凉。”林参谋说。
“等什么凉!我们已经透心凉了!”女孩子们穿着大头鞋的脚使劲跺,冻土上出现杂乱的脚印,仿佛有一群小巧的野兽在这里停留。
“等钢筋凉了,以后还要用。”林参谋抱着双肩说。
我和班长趴在卡车大厢板的最前头。风驰电掣的轮子,把晶莹的冰雪碾得瀑布般飞溅,我们便觉得自己像一头白牦牛从山上扑下,好不惬意。
小宛和林参谋背对我们站在车厢的最后头,手扶着拦阻货物坠落的铁链。我招呼他们站到前头来,他们连头也不回地说不用。
可惜无所不在的山风出卖了他们。风从车尾刮来,像川流不息的传送带。把他们的话端了过来。
“你以后,常来……看看我……”
“不……行………
“到底是‘不’,还是‘行’?你说清楚嘛!”
很长很长的间歇,仿佛影片突然中断。我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他们的背影相距很远,看不出丝毫破绽。班长怕打草惊蛇,把我的脖子像拧小(又鸟)似地硬掰了回来。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