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颜色的西服极少有人买。它黯淡无光,毫无特色。但我承认这女人还是很有审美眼光的。这件不出色的衣服穿在这个不出色的男人身上,使他立刻出色起来。这种效果并不常见。
“这就是你要找的那种颜色?这有什么好的!”男人平静的面孔,难得地露出惊异。
女人正围着男人转着圈地看,好象他是一株刚开花的植物。听了这活,直起身:“你说过,只要是我喜欢的,你就喜欢。”
“多少年前的老话了。你怎么还记得!”男人有些不耐烦。
“可你的衣服穿在身上,主要是我看。”女人坚持。
“在家当然是你看喽。可我在外头,上面要看,下面要看,方方面面都要看。这颜色不好。”男人很坚决,没有丝毫余地。
“那你喜欢什么颜色?”女人退步了。
“藏蓝。”男人简捷地象吐出一个口令。
我的眼睛已经瞄好了适合男人身材的藏蓝色西服。这样一旦拿起来,可以迅速成交。
“那你就穿上这件苔藓绿西服,看着它……”女人热切地说。
不但那男人觉得女人罗嗦,我也觉得她毫无道理。
“我要开会去了。”男人甩下女人,径直走了。
女人执拗地沉默了一会,也走了。
第二天,该我调班。也就是说,不上昨天那个班次了。我们的班次很复杂,有多种组合方式。所以你若是在某个售货员手里买的货想要退调,在以后的同一时间去找他,是一定找不到的。有个同事病了,我代上他的班——就是昨天我上的那个班次。
一切都同昨天一样,窗外的沸腾与窗内的冷清。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走过来。
“这里卖的西服质量很好。”女人说。
“我已经有好几套西服了。不缺的。”男人说。
“但我要给你买。我送你,你不要么?”女人说。
“你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男人温存地耳语。
他们旁若无人,好象我不是一个操着同他们一样语言的人。其实他们是对的,他们买西服我卖西服,在下一件西服购买之前,他们再不可能遇到我。纵是到了购买的时间,他们也不一定非要到我们店而我也未必还在卖西服。
他们的目光象雷达似地在货架上睃巡,我知道尚未到决定的最后时刻,还可以偷片刻清闲。
那女人说了一句活,使我对她刮目相看。
她说:“晤——还好。还在。请把那件苔藓绿西服拿给我。”
苔藓绿!我克制住自己的惊讶,在把西服递给她的同时,仔细打量她。
是的。正是昨天晚上那个时刻的那个女人。她画了很厚的妆,这使她远看显得年轻近看显得苍老。
我又仔细去观察那男人。从开始的对话里,我已知道这男人不是那男人,观察的结果还是使我大吃一惊。这男人无论年龄、装束、甚至面貌,都同昨天那个男人相似。只是他没有秃顶,生着恰到好处的头发。我甚至怀疑是否昨天那个男人配了个假发套。
我把西服递给女人,女人把西服递给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