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悔。吾爱吾师,吾爱真理,吾爱人类。”屈侠眼里噙着泪水和火花。
“我爱屈侠。我爱屈侠所爱的一切。”朱提说。
“内关穴为人体内气的总关口……”教授开始传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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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让好岚夫人马上到报馆发一个启事,说自即日开始,圣手陶教授将敞开大门应诊,且皆为义诊,分文不取。吁请海内外疑难病症尽早前来就医。
“教授,您的身体哪里经得住这般劳顿?”屈侠知道教授是想在最后的时日里,多教他一些本领,忍不住劝道。
“不。不完全是为了你。只有当我面对病人的时候,我才感到自身生命的价值。我要用最后的精力,为他们再做一点事。就算告别。”教授微笑着说。
“师母,您不要去发这个启事吧!”朱提偷偷对丹岚夫人说。
“他是劝不住的。”夫人美丽的眼睛充满哀愁,“小姑娘,我已经看出你的未婚夫是很像教授的。但愿你将来不要碰到这种时候。”
病人云集而来。其后的一个星期,屈侠饱经沧桑备受折磨。红宝石相思子戒指,忽儿戴在教授手上,忽儿戴在屈侠手上,像一支燃烧的火炬。屈侠刻骨铭心地记住了什么是癌症的剧痛,什么是炎症的灼热;什么是心脏的梗塞;什么是气管的痉挛……经验在痛苦的地基上耸立起来。
屈侠几次提出再体察一下教授的病况,想借此说服教授休息。教授拒绝。“不必。我自己的病自己知道。”
朱提悄声问丹岚夫人:“教授大约还有多长时间?”?”
“那一天夜里叫你们的时候,说还有十天。”丹岚夫人心如刀绞地说。
“只有最后三天了。”朱提滴下泪水。
教授难得地出现了一次误诊,由于他殚精竭虑地救治病人传授知识,自身的痛苦加上病人的痛苦,犹如一把双刃的斧头,加速割伐着他的生命之树。他的寿命缩短了,今天是最后的晚餐了。
他不愿告诉他们,悲哀已经够多的了,他愿意在微笑中走完最后的台阶。
门外还有病人,教授用商量的口吻说:“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再重新开始。非常抱歉。”
拒绝病人,这在教授漫长的行医生涯里,还是第一次。屈侠想,教授是要把最后的时间留给丹岚夫人。
屈侠把教授送到家,知趣地说:“我和朱提走了,明天再来看您和师母。”
教授说:“不要走。我需要你在身边。我是一个老猎人,要把自己的经验尽可能多地传给你。以后你就要独自在黑暗中摸索。”、
屈侠说:“我是站在您的肩头上开始工作的,我会用双手再把他人托举起来。”
教授的眼珠突然像镀了油,晶光四射:“孩子,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现时的感觉吗?戴上相思子戒指,扪住我的内关穴,仔细体会。”
屈侠依言办理。他已经很熟练地掌握了方法,调整好位置,红宝石把教授和他的弟子紧紧地粘在一起。
屈侠做好了领略极端痛苦的思想准备,走进了教授的弥留世界。
到处是皑皑的冰雪,砭人骨髓。高远的天空,有五色的祥云逶迤。“金色的霞光从云隙中麦芒般地撒下,将峰峦剪出黛青的绿影。远处有辉煌的屋字,飘渺的音乐像香花的气息弥漫而来。在莽莽苍苍的白雾之中,有一颗红色的玻珠跳荡起伏。一种像羽毛一样温暖而洁白的神韵,源源不断奔涌而出,涤荡寰宇……
这是什么?
在屈侠储存的成千上万份感觉档案里,没有这份独特的境界。
“教授!这到底是什么?是什么!”屈侠失声叫道。
没有人回答他了。只有教授的手紧握着他的手。
“教授去了。他让你最后感觉到一个智者的死亡。那不是痛苦,是一种超凡入圣的解脱。”丹岚夫人说。美丽的女人多半软弱,但此时的夫人,异乎寻常地冷静与果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