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了等待、焦虑、阴郁、刻毒之后,所有这些情绪混合在一起,发生化学反应,生出一种新的物质,叫做仇恨。
后半个月,男孩策划了一个阴谋。他雇请了两个打手,教他们认清哪个是也也。他和也也偎在一起亲密嘻笑的像片,一定也让疤孩子看过……
我无力地呻吟了一声,像风雨中一扇破旧的窗户。
“我走了。我心里很难过,自己没有更多的力量能帮助你。我只好告诉维娅,明天上学自己去,不要与也也一块儿走。”
“不!不要这样!”我急忙阻止:“一同上学并无过错。这样无缘无故地不准他们同行,我们将如何解释?这是一种邪恶,对邪恶不应低头。”我握住漂亮女人的手,她清秀的指骨像琴弦一样抖动。
终于,丈夫回来了。
“看看你的儿子吧!”我把也也推到他面前。
“打架打的。”丈夫毕竟是男子汉,全然没有吃惊,瞬间做出准确判断
“是叫人家打的!”我把儿子支开,把两次出访及维娅妈妈的回访和我的全部推断,一股脑儿告诉他。
“先吃饭好吗?我肚子饿了。”他平缓地说。
我像看陌生人一样看他,觉得近于冷酷。儿子被人打成这样,老子却只关心自己的肚子!
“我还没有吃饭呢!吃吧吃吧!让儿子被人打死好了!”我歇斯底里地叫嚷,所有的矜待所有的镇定都在丈夫面前化为灰烬。
“那我们一起吃。”丈夫不动声色地说,然后走进厨房,把纱翅帽般的馄饨丢进开水锅。数量太少,他就把干枯的面片也丢进去。锅内倒海翻江。
“好了。”他说。
我不理他。他找不到香油瓶,我也不告诉他,听任他把花生油倒进汤里。
我不吃。看他一个人吃。我等着他来劝我,他不劝,一个人吃得饱饱。
“现在,我到周东家去。”他站在门口,懒洋洋地说。
我想外战正紧,不可再进内讧,对他说:“我已经去过了,软硬兼施,那孩子什么也没有讲,像刘胡兰在敌人的铡刀前一样坚强。他的母亲还护犊子。”
“那孩子什么都会说的。”丈夫胸有成竹。
“你怎么知道?”我大为惊诧。那孩子策划周密,手段凶狠,绝非一般少年。
“因为我是男子汉!这种事,妇道人家出面是没有用的!再能干的妈妈也是妈妈,而我是爸爸!”
丈大摔门而去。也也睡了。我焦急地等待,不知道将有怎样一个结果。突然想起那孩子伫望路边的等待,不知与我孰轻孰重?
丈夫回来了。脸色平如秋水。我突然怯怯,不敢问他。
他安闲地掏出一截纸条,丢在桌上,仿佛往锅里放一馄饨皮。
“喏,这是那两个打人凶手的名字和学校,上面的那个就是那疤脸。”丈夫冷静地说。
“你怎么得到的?”要不是怕惊醒也也,我会大叫起来。
“自然是周东说的,不然我从哪里知道?字条也是周东写的,我叫他写规矩点,可他依旧写得不好。他的字不行,不如也也。”
这个时候还有工夫评论字!我盯着看字条,像地下党的机要员在敌人破门而入时背诵文件一样。现在,这两个名字已经像钢印一样刻在我脑海里。
“你到底是怎样让他就范的?”
“很简单。我先征得他父母的协助。我说,各家只有一个孩子,都愿让他成材。成不了材起码不能让他蹲监狱。现在这事起码有九成是你们孩子唆使人干的,比如你们就认识那疤孩子。但终不是周东动的手。所以,只要他说出打人的是谁,我就去找那两个小子算帐,与你家无干。他父母还算明白,就躲到一边,由我去审他们的孩子。”
丈夫攻心为上,确较我高明。随着他的叙述,我眼前像演一出电视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