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等到了一句问话:“哪里是陶影同志的家?”
“我知道。我带你们去。”小也兴高采烈地领着两位穿干部服的老者走进家门。“妈妈,来客人啦!”
陶影正在洗衣服,泡沫一直漫到胳膊肘。
“我们是寺庙公园管理处的。报社把您的信转给我们了。我们来核实一下情况。”
陶影很紧张,很沮丧。主要是家中太乱了,还没来得及收拾。他们会觉得她是一个懒女人,也许不会相信她。
“小也,你到外面去玩好吗?”陶影设想中一定要让小也在,让他把事情搞清楚。真事到临头,她心中不安,想象不出会出现什么情景。能有红衣青年那样的下属,领导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我们已经找当事人调查过了,情况基本属实。不要叫孩子走,我们要实地测量一下身高。”那位年纪较轻的说。
小也顺从地贴在墙壁上。雪白的墙壁衬着他,好像一幅画。他不由自主贴得很紧,测量身高勾起了他稀薄的记忆,重又感到那一天的恐惧。
干部们很认真。他们先是毫不吝惜地在墙上划了一道杠,然后用钢卷尺量那杠刻地表的距离。钢卷尺像一条闪亮的小溪,跳动在他们身边。
镇静回到了陶影身上。
“多少?”她问。
“一米一,正好。”较年轻的干部说。
“不是正好。你们过了一个月零九天才来。一个月以前,他没有这样高。”陶影平静地反驳。
两位干部对视了一眼。这是一个无法辩驳的理由。
他们掏出了五元钱。钱是装在一个信封里的,他们早做了准备。他们量过墙上那条红蚯蚓,知道它的缺斤少两。
“那天您终于没有参观,这是我们的一点赔偿。”年长的干部说,态度很慈样,看来是位领导。
陶影没有接。那一天失去的快乐,是多少钱也买不回来了。
“如果您不要钱,这里有两张参观券。欢迎您和孩子到我们那去。”年轻些的干部更加彬彬有礼。
这不失为一个充满诱惑力的建议。但陶影还是毫不迟疑地摇了摇头。那个地方,对于她,对于小也,都永远不会激起快乐的回忆。
“你到底要哪样呢?”两位干部一齐问。
是的,陶影在这一瞬,也在问自己。她是个生性平和的女人,别说是两位素不相识的老年人登门致歉,就是红衣青年本人来,她也不会刁难他的。
她究竟想要什么呢?
她把小也推到两位老人面前。
“叫爷爷。”她吩咐。
“爷爷。”小也叫得很甜。
“两位领导。钱请你们收起,票也收起。就是那天当班的查票员,也请不要难为他,他也是负责……”
两位干部。一看陶影说得这样宁静,反到有些无措。
陶影把小也拉得离老人更近些:“只请两位爷爷把那天的事情同孩子讲清楚,告诉他,妈妈没有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