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不知这件事,他说:“怎么不叫她来家呢?”
“她不来,看样子是很忙。”
“呵!从出了门子总没见过,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了!”
祖父捋着斑白的胡子,他感到自己是老了!
伯父也感叹着:“嗳!一转眼,老了!不是姑娘时候的王大姐了!头发白了一半。”
伯父的感叹和祖父完全不同,伯父是痛惜着他破碎的青春的故事。又想一想他婉转着说,说时他神秘的有点微笑:“我经过菜市场,一个老太太回头看我,我走过,她仍旧看我。停在她身后,我想一想,是谁呢?过会我说:‘是王大姐吗?’她转过身来,我问她,‘在本街住吧?’她很忙,要回去烧饭,随后她走了,什么话也没说,提着空筐子走了!”
夜间,全家人都睡了,我偶然到伯父屋里去找一本书,因为对他,我连一点信仰也失去了,所以无言走出。
伯父愿意和我谈话似的:“没睡吗?”
“没有。”
隔着一道玻璃门,我见他无聊的样子翻着书和报,枕旁一只蜡烛,火光在起伏。伯父今天似乎是例外,同我讲了好些话,关于报纸上的,又关于什么年鉴上的。他看见我手里拿着一本花面的小书,他问:“什么书。”
“小说。”
我不知道他的话是从什么地方说起:“言情小说,西厢是妙绝,红楼梦也好。”
那夜伯父奇怪的向我笑,微微的笑,把视线斜着看住我。我忽然想起白天所讲的王大姑来了,于是给伯父倒一杯茶,我走出房来,让他伴着茶香来慢慢的回味着记忆中的姑娘吧!
我与伯伯的学说渐渐悬殊,因此感情也渐渐恶劣,我想什么给感情分开的呢?我需要恋爱,伯父也需要恋爱。伯父见着他年轻时候的情人痛苦,假若是我也是一样。
那么他与我有什么不同呢?不过伯伯相信的是镀金的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