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每月,我辗转四个小时的车回天津。在天津,在那个老房子里,有我牵挂的人。
我的脚步声刚进楼道,门便开了,我看到他出现在门口,满脸的笑,嘴里却嗔怪说,功课这样紧,怎么又回来了?
桌子上,却摆的是我最爱吃的:耳朵眼炸糕,还有大麻花。
有时,他可能睡着了,没有来开门。我打开门,看到他躺在椅子上,电视开着,播放着乱七八糟的广告,收音机开着,也是广告,但他闭着眼。
他真的老了。
但那些紫菊还年轻,那么张扬地开着。那些盆也真是好,是他一个个细心挑来的,紫砂的盆,宛如古陶。
我们一起包饺子。他问我,有男孩儿追没有?
我边吃着话梅糖边说,他们?我看不上。不是太高就是太矮,不是太胖就是太瘦,反正是不合适的。
条件太高了会嫁不出去的,他说。
也不高,我看着他说,就和你差不多就行。
我们都呆了一下,他说,傻丫头,我一个老头子怎么会是你的标准?我们便沉默,直到吃饺子时他说起一个小品中的段子,才解了这个尴尬。
他依然那么干净,穿的衣服永远那么有品味,设计院里有好多离了婚的女人想嫁他,他给我看她们的照片,我哈哈大笑着说,当你的保姆还差不多。
那些女人,怎么可以配得上人淡如菊的他?
二十一岁,我的命里出现一个男人。
他亦有干净的眼神,是我偶尔去北大听课遇到的,我们在楼道里擦肩而过,我的书被他碰掉,站起来时,我看到他。
他的眼睛多么像年轻时候的林植。
我们开始交往,一起去香山和颐和园。但他真年轻,年轻到和我说话总是不着边际,比如说以后去英国,或者将来如何如何,他的眼里全是狂傲,这是与林植完全不同的地方,林植总是含蓄而内敛。
我们分了手,林植说,多好的男孩儿。
我说,不如你好。
我们又沉默。
大三,我放暑假回家,却看到门口有一双女式拖鞋。
进门,我看到她,一个设计院的中年妇女,风韵尚存。她讨好地叫着我的名字,我冷冷地回了一声,然后进了自己的屋。
林植进来,你太没有礼貌。
我戴着耳机,听周杰伦——《七里香》,唱得很优雅,我的眼泪却流了下来,他不懂我的心,他不知我为什么不喜欢别的男孩儿。
那天晚上,我出去买醉。
约了高中时的同学,大家在酒吧里喝酒,直到烂醉,我不让他们送,一个人在街上跑,直到一辆出租车开过来,而我迎上去。
我好像是故意的。
(四)
那场车祸差点要了我的命。
我的锁骨断了,到处不能动。
他又开始抱我,不过这次他总是嚷,这么胖这么沉这么大个子,叔叔可抱不动你了。
我们之间又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