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这个从来没有说过爱我的男人,他是一个年轻有为的医生。在周末午后的和煦里,或许已经有一个小女儿快乐地向他喊“爸爸”。光阴荏苒,岁月静好。
再见他的时候,是下一年的春天。十年了,从我第一次见他到今天,整整十年了。如果我没有算错,今年他该是三十一岁了。
那天,在医院门口的人行道上,他站在我对面,光阴单纯得就像是十年前一样。他还是穿着白大褂,戴着塑胶手套,他除下口罩的时候我没有意识到我是用多么贪婪的目光看着他的脸。我只知道,在阳光下,我已经不像十年前一样年轻。
他抓住我的胳膊,他的手还是那么有力。
他还是问:六年了,涵涵,你在哪里住?你过得好不好?你还有没有营养不良?我找了你六年,可是你为什么再不来找我?你知道我在这里的啊!
是啊,我知道他在这里的啊!可是我为什么不来找他呢?从十八岁那年到今天,十年了,我从来没有主动找过他。而他,总是不知缘由地,就丢失了关于我的消息。
他说,每次,当我从人海中消失的时候,他都感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样东西一个人是他永远都抓不住的。
我笑了:都说医生是上帝惟一的手,你还有什么抓不到?
他很认真地看着我,他说:是你啊,真的是你啊。
他说,六年前的那个秋天,他曾经偷偷地吻过一个昏迷中的女孩子,可是她不知道。他还没来得及解释什么的时候,她就从他的视野里消失了。她走的时候背影单薄,像是风一吹就会倒。
他说,回家吧,回家乡的海边乖乖地等我好么?等这阵子忙完了,我就回去找你,我们结婚。
这是惟一的一次,我很听话地回了家,坐在海边,听刘若英的歌等他。听刘若英唱: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沈哲不知道:当我从昏迷中醒来,当我开始不再骄傲,当我孤单的时候发现他在我身边的时候,我真的爱上了他。
他更不会知道:其实我很想告诉他,他的十年爱,是上帝的另一只手,这只手抓住我,让我不忍离开。
意林札记
很多时候,我们总不愿向自己的骄傲屈服,我们以为自己可以不去爱,但是,爱,总是身不由己。我们总在人群中寻寻觅觅,不愿告诉那个最爱自己的人,其实自己的心如今需要一个港口可以停靠,自己不再希望漂泊。要低下高傲而倔强的头总是如此困难。也许,待到有一天,真的累了倦了,所有的自我都不再重要,只是希望那个最爱我的人,还在转角静静守候。(萧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