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舜[shùn]臣说:“有哇,有老大人最爱喝的杏花酒,佐酒的是大海蟹。哦,昨天刚弄到一条海蛇,清炖了请老大人品尝!”
邓子龙捋捋白胡须,说:“哦,‘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杜牧喜欢的杏花美酒,自然是琼浆玉液罗!看来,李大人对中国的唐诗很熟悉的了!”李舜臣说:“小时候,父母就让我背诵唐诗了,什么李白的床前明月光啦,杜甫的润物细无声啦,我至今不忘!”邓子龙说:“这么说来,咱俩是知音了。我虽一介武夫,但也喜吟诗诵赋,等消灭了倭奴,咱俩再煮酒论诗,如何?”李舜臣抚掌笑着说:“好哇好哇,中国唐诗博大精深,晚辈要好好请教老大人呢!”
俩人边喝酒边闲谈,渐渐地转入正题。李舜臣挟给邓子龙一块海蛇肉,邓子龙连骨头也嚼了吞进肚里。李舜臣说:“老大人好牙口呀!”邓子龙说:
“要堵截岛津义弘,没有好牙口不行哇!”李舜臣说:“看来,老大人早窥透我的心思了!”邓子龙说:“咱俩是心有灵犀[xī]哇!”说罢,俩人都哈哈笑了起来,互敬一杯杏花酒,一饮而尽。
李舜臣说:“岛津义弘要去顺天增援,露梁海面是必经水路。咱们在那儿设下埋伏,先歼灭鸟津,再去顺天瓮中捉鳖,逮住小西行长!”
邓子龙放下酒怀,双手抱拳对李舜臣说:“老夫愿为李大人打头阵!”
李舜臣摇摇头:“不行,晚辈怎敢让老大人冒风险呢!老大人满腹韬略,晚辈只请求老大人在一旁指点指点就行了。”邓子龙有点不高兴了,说:“李大人,这就见外了,你们的事,也就是我们的事。倭贼今日打你们,得手后,明日会转过头来打我们的。这次,我豁出老命,也要跟倭贼决一死战!”李舜臣被老将军的肺腑之言感动了,端起酒杯说:“老大人侠义肝胆,晚辈敬你一怀!”邓子龙一饮而尽。饮毕,将酒怀从船窗扔进海里,站起来说:“今朝只饮半截酒,留下半截,等打胜仗后再痛饮吧!”说完,告辞回到自己战船,调兵遣将,往露梁水面驶去。
夜黑沉沉的,星星偶尔闪亮了一下,又躲进云层里了。夜暮和海水粘在一起,把天地拢成个神秘莫测的黑色世界。邓子龙站在船头,睁大眼,密切地注视着前方水面。在海里厮杀了一辈子的他,知道敌人最容易在这种风高月黑天出动。伸手不见五指,眼光被夜幕挡在半尺近的地方,什么也看不清楚。但他有一双机敏的耳朵,这耳朵能透过呼啸的海风,辨别出船只驶动的声音。夜深了,天气越来越冷,甲板上和邓子龙的斗篷上都凝上了一层白霜。
卫兵想劝他进船舱里暖和暖和,又不敢开口。老将军在战斗前夕,脾气很暴躁,打扰他,轻则遭一顿喝斥,重则会一巴掌劈过来。军机大事,贻误不得哟。
突然,邓子龙跺了一下脚,压低嗓门对卫兵说:“倭贼的船来了,估摸在七、八里路以外,快去通知李舜巨大人,准备出击!”
李舜臣也在谛听敌人的动静。接到邓子龙的报告,不禁佩服老将军的功夫,生姜还是老的辣呀。他立即传令各战船准备好炮弹、火枪,严阵以待。
岛津义弘也紧张地站在船头,眼前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清,他还是不断用望远镜观察着前方。他祈祷上天保佑,不要和李舜臣的龟船遭遇。只要顺利到达顺天,救出小西行长,他就是有功之臣,回到日本,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前面就是露梁水域,明礁暗礁罗列,只有中间一条半里宽的水道。通过水道,就没有危险了。即使遇到李舜臣,打不赢就在深海跑。而如果在露梁水道遇到李舜臣,两边一堵,逃也没法逃呀。所以,驶近露梁水道,他的心呼呼直跳,担心黑暗里季舜臣会突然开火。他命令各战船停止前进,观察四周动静。过了好长时间,也没有什么异常动静。他放心了,命令全速通过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