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益依和尚之言,在船上静候。等了一天又一天,一连等了七八天,也不见和尚的踪影。杨益心中暗暗焦急,但他相信和尚是个有信义之人,决不会借故不辞而别,因此尽管下人猜三疑四,他只是不理,每日在船头翘首而望。等到了第9 天,只见和尚领了七八个人,挑着两担箱笼行李,酒肉粮食,后面还抬着一顶有人的轿子,前呼后拥,急匆勿赶来。杨益连忙下船,到码头上迎接。
和尚与杨益见过,回头吩咐跟来的从人打开轿门。从轿中款款走下一个美貌女子,约有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和尚指着妇人说道:“这是我的堂侄女儿,现寡居在家。我知大人现无妻室,有心把她嫁给大人为妻,不知大人意下如何?”杨益见这女子身材婀娜,面容姣好,暗中已有几分喜欢,听和尚这么一说,不由喜出望外,哪有不愿之理?当下又是再三拜谢。和尚说道:“我这侄女自幼习得法术,功夫只会在我之上。大人携她前去安庄赴任,只要凡事都听她安排,自然平安无事。这些箱笼行李等物,权且作她的陪嫁。这几个人都是她往日的使女仆人,也都随同前去侍候你们夫妻二人。”杨益见和尚安排得如此周到,感激涕零,跪下拜道:“蒙长老如此大恩,在下犬马难报。”和尚大手一挥,说道:“都是缘份,大人不必放在心上。”又回身吩咐侄女:“我前日已吩咐过你,此行务必小心在意,好生照看夫君,助他成功。”说完就和杨益告别,站在码头上看着大船远远开去,才转身上路。
和尚的侄女李氏,不但长得美貌,而且性格温柔,聪明伶俐,嫁给杨益之后,夫妻恩爱,百般如意。在船上又行了十几天,来到一条大江。这条大江东通巴蜀川江,西通滇他夜郎,有几条支流在此汇合,水流湍急,无风也有三尺浪。船到江口,水手吃了顿饱饭,就要开船闯过去,李氏慌忙对杨益说道:“千万不能开船,要停下躲风3 天,才好过去。”杨益道:“如今一点儿风丝没有,怎么不能开船?”李氏说:“顷刻之间,大风就要袭来。赶快寻个港湾,把船驶入避风。”杨益正要试试李氏的本领,就吩咐水手把船驶向不远的一处港湾。水手齐力把船撑动,刚刚驶进湾口,大风从西北方向铺天盖地而来。霎时间,天昏地暗,浊浪排空,平静的一江绿水被狂风翻搅成一条暴躁的乌龙,江上的船只个个折帆摧桅,不知有多少商旅死于非命。
狂风一连刮了两日,到第三天中午才慢慢平息。杨益见李氏所料分毫不差,心中高兴。这时,江上摇来一只小船,船上有人大声叫卖药酱。杨益在京城就听人说过,滇蜀一带有一种美味,名叫蒟酱,只是未曾吃过。如今听人叫卖,又值心中高兴,连忙吩咐水手把小船唤来。船上的土人手持一只小罐,说道:“此物珍奇,只此一罐,需500 贯钱才卖。”杨益虽家贫,但一路得和尚资助不少,手头已见宽裕,所以土人要价虽高,他也不大在乎。当下吩咐书童到舱中向李氏要零钱买酱,不料书童回来说道:“奶奶说了,这酱不能买他的。要是买了,必有麻烦。”杨益以为夫人嫌贵,便从怀中掏出银子,与水手换了零钱,买了那罐药酱。打开封口,香气扑鼻,酱的颜色就如红玛瑙一般晶莹可爱,杨益尝了一口,只觉甘甜无比,便兴冲冲地捧去李氏尝鲜。李氏见杨益自作主张买了蒟酱,大惊失色,慌忙把罐口重新封好,说道:“千万不能吃这酱,麻烦就要来了。”杨益大惑不解,说道:“区区一罐殉酱,会有什么麻烦?”李氏说道:“老爷有所不知,这药酱出在南越国,是萎树叶的果实酿制而成。萎树叶结果很少,霜后方熟。土人采集果实,酿制成酱。小小一罐,要用好多株树的果实才能酿成。酱成之后,要进贡王家,市上很难见到。这罐酱是有人偷盗出来卖的,事情已经败露了。”原来这罐酱是当地土司派人到南越国用重金买来的,土司自己也不敢留用,要进贡给朝廷。为买这酱,土司耗费了不少钱财,派人吃尽千辛万苦,才买到这么小小一罐。到手之后,正要换上银罐盛了,到岁贡之时送往朝廷,不料却被一个土人偷了出来,土司大为震怒,派人四处缉拿盗贼。这时有人来报,江上有一条官船,正在购买蒟酱。土司当即点起数十名士兵,派人驾一条快船,鸣锣击鼓,杀奔过来。不多时,兵船就追了上来,距官船只有半箭之地。
杨益在甲板上见士兵驾船鼓噪而来,不由慌了手脚,赶忙回到舱里向李氏讨教:“奶奶,有士兵杀来,如何是好?”李氏说道:“我叫老爷不要买他这酱,你看惹出了这场大祸。蛮野之人,动不动就杀就砍,哪讲什么礼法!”李氏忙叫童子拿一盆水进舱,她望空领念了个咒语,伸手在水盆里一点,只见江面上那条船顿时停住不动,就像钉在水中一样,士兵们使尽全力,一点儿也撑不动,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