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兔子放过了他,许多年就这样溜了过去。
有一个男人带着斧子来了,他把那些小山楂树丛清理掉了。
在下一年里槭树给砍了,再后来是那棵白蜡树。老森林里一棵又一棵老树消失了,新树一棵又一棵起来了。但森林还是森林,尽管里边的树一棵棵都不一样了。
六十年就这样过去了。安绍尼一直忙着在听万物的生长,也从来没有停止过看。现在他突然想看看他自己,看看他究竟是什么树。但是他看不到自己──他在密林的深处,实在太深。他可以探头看他周围所有别的树,只有一件事他无法看到,不知道他自己究竟是什么树。
“我是什么树?我是什么树?”他大声地嚷嚷道。
“你不要老是问那么多问题,问个不停。”吉姆斯托克斯咆哮道,从嘴巴里取下烟斗又重新装满了烟叶。“那只会打搅那些东西。要是你不能把这些问题藏在肚子里,你还是带着它们回家去吧。”
安绍尼眼睛一眨一眨看着吉姆从新装满烟叶的烟斗里吐出大口大口的烟雾来。但是他无法让那些问题保持安静,它们挤满他的脑子,就像种子挤满了大地一样。他所能听到的只是那些问题发出的吵闹声,他再也听不到那些树生长的声音了。
所以他站起身来偷偷地溜走了,留下吉姆斯托克斯一个人像是一段木头躺在树下,什么事情都抛在脑后,什么问题都不问一问,只是一边抽烟一边竖着耳朵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