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丁深深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即使想要明白也明白不了。谁说我们彼此看来一样了?我们两方面都说看见发光,但我们的意思是什么呢?是我们无法彼此说明的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我们说的是同样的话,但不是同样的意思。比方说,从你一方面说,这光必须是纯粹物理的能。而在我一方面说,它主要是精神的能。”
乔治现在看来和卡西同样固执己见。“我不明白你怎么会知道。”他顽固地说。
“好了,”马丁好意地说,“不要硬想一下子都弄明白。一点一点来吧。到时候会明白的。”
乔治沮丧地想,只要马丁不是真正的外空来客,偶然使他受窘一下就行了。乔治不知道怎么办好——甚至把他打倒看来也没有用。即使打倒了,你也只感到自己是个残忍的人。“他真是一个可爱的小动物,没法子不喜欢他。真倒霉。”
这时候他们已经穿过马路,挤在星期日下午听演讲的人当中。天已经晚了,人数已经减少,但在莫雷顿海湾那些无花果树阴暗的大树帽下还有好几群人。一棵树下一群人,有些人从一棵树下移到另一棵树下。在一棵树下,一群人在六角手风琴的伴奏下用疲倦和沙哑的嗓于在大吼大唱。过去一点,有一个人拿着一幅人体图在解释草药的妙用;再过去又有一个人吸引了最大的一群人,他正在讲当前政治的魔力。五六个水手粗声粗气地插话,他们的女朋友觉得又好玩又害怕。她们好像要说,她们是些好姑娘,但不可能要求水手的举动能像小姐那样。孩子们在草地上打架,或者在售货车旁边买冰淇淋或者炸上豆片。一对对情侣一路走向植物园,留下了半导体收音机的轻微音乐声在空气中飘荡,跟他们的香气一样。
乔治本想上海德公园,但他们已经走了很长的路。“你累了吧?”他有点担心地问马丁。如果马丁忽然需要休息了,那就走到这里为止,让他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不过他会在多美恩公园里放光。
但是马丁被迷住了,他脸上露出欣喜的微笑,眼睛闪亮,他像是在深深呼吸,就像人们到了海滩时那样。
“太可爱了,不是吗?”他热情地叫着说。“虽然一路走得费劲,却很值得。”
“什么,你说这个吗?”
水手们已经转到唱歌的人那里去,跟着他们唱了起来,就用他们平时说话的嗓子,只是提高一点。其中一个看来不会歌词,姑娘们向他转过身来嘘他。这群人散开,转身又走了。
“真可爱,”马丁像做梦一样再说一遍。“那么无拘无束,那么快活。”
在作政治演讲的人周围响起激烈的声音。“胡说!”一个满脸通红的人叫道。“说得有理智点好不好?该把你这种家伙驱逐出国,就是这么回事。”
演讲人从他的演讲台上把身子俯向前。他的脸苍白,眼睛累得充血,抹上油的头发竖起来。“你懂什么,伙计?”他用可怜他的口气问道。“你真以为他们把事实告诉你了吗?我把资料钻研透了,我在告诉你事实呢,伙计。”
那涨红了脸的人用肩膀顶开人群挤上前,有人诘问他,人群紧紧围住他们两个。演讲人踏响他的讲台,叫得比原先更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