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牧师继续枯燥无味地往下讲道时,汤姆重新又陷入了痛苦之中。立刻他想起了他的一个宝贝玩意,赶快把它拿了出来。那是一只下巴骨长得可怕的大黑甲虫
──他叫它“大钳甲虫”。这只甲虫是装在雷管筒子里。它一被放出来,就咬汤姆的手指。他很自然地弹了一下手指,那甲虫就滚到过道里,仰面朝天,无奈地弹动着它那几条腿,翻不了身。汤姆把被咬痛的手指放到嘴里,眼巴巴地看着“大钳甲虫”,很想把它抓回来,可是他怎么也够不到。其他的人对牧师的布道也不感兴趣,就拿这只甲虫来解闷,他们也盯着它看。这时一只游荡的狮子狗懒洋洋地走过来,心情郁闷,在安闲的夏日里显得懒懒散散,它在屋里待腻了,很想出来换换环境。它一眼发现了这只甲虫,垂着的尾巴立即竖起来,晃动着。它审视了一下这个俘虏,围着它转了一圈,远远地闻了闻,又围着它走了一圈,胆子渐渐大了起来,靠近点又闻了闻。它张开嘴,小心翼翼地想把它咬住,可是却没咬住。于是它试了一回,又一回,渐渐地觉得这很开心,便把肚子贴着地,用两只脚把甲虫挡在中间,继续捉弄它。最后它终于厌烦了,下巴一点一点往下低,刚一碰到它的对手就被它咬住了。狮子狗尖叫一声,猛然摇了一下头,于是甲虫被它摔出了有一两码,摔得仰面朝天。邻座的观看者心里感到一种轻松的愉快,笑了起来,有些人用扇子和手绢遮住了脸,汤姆简直高兴死了。那只狗看起来傻乎乎的,也许它自己也觉得如此吧,可是它怀恨在心,决计报复。于是,它又走近甲虫,小心翼翼地开始再向它进攻。它围着它转,一有机会就扑上去,前爪离甲虫还不到一英尺远,又靠上去用牙齿去咬它,忙得它头直点,耳朵也上下直扇悠。可是,过了一会儿,它又厌烦了。它本想拿只苍蝇来开开味,可是仍不能解闷;然后,它鼻子贴着地面,跟着一只蚂蚁走,不久又打了呵欠,叹了口气,把那只甲虫彻底地给忘记了,一屁股坐在甲虫上面。于是,就听到这狗痛苦地尖叫起来,只见它在过道上飞快地跑着。它不停地叫着,不停地跑着,从圣坛前面跑过去,跑到了另一边的过道上。它又从大门那儿跑出去,跑到门边上的最后一段跑道,它往前跑,越是痛得难受,后来简直成了一个毛茸茸的彗星,闪着光亮,以光的速度在它的轨道上运行着。最后这只痛得发疯的狮子狗,越出了跑道,跳到主人的怀里;主人一把抓住它,把它扔到窗户外,痛苦的叫声很快地小下来,最后在远处听不见了。
这时候,教堂里所有的人都因竭力不发出笑声而憋得满脸通红,喘不过气来,布道声嘎然止住,一片寂静。接着牧师又开始讲道,犹犹豫豫而且声音走调,再想引起注意,无论如何是不可能的了,因为即便他说的内容很严肃,在后面座位背后忍不住总有一阵子失敬的笑声传来,好像这个可怜的人刚刚说了什么可笑的事情。等人们终于结束了受难,牧师给他们祝福的时候,全场都不免感到一阵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