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有试过,”汤姆说。“怎么样?”
“因为,如果你会飞的话,我劝你在那位大海鸦老太面前最好一字不提。这话你记在心里,再见。”
汤姆游了七天七夜,最后碰见一片极大的鳕鱼群,那种景象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总有几万条大鳕鱼潜伏在水里,终日吞吃着贝壳;另外有几百条青色的鲨鱼在水上游来游去,鳕鱼一游上来就被它们吞下。从古以来,它们就这样吃来吃去,相互吞吃,人类至今还没有来捕捉它们,他们从没有发现护持婆婆的宝藏是如此的丰富啊!
就在这里,汤姆见到了那只仅存的大海鸦,独个儿孤零零站在独孤礁上。她是一个神气十足的老太太,足足有三英尺高,而且身体笔挺,就像某些高原部落的老族长一样。她穿了一件黑丝绒的长袍、白帽子、白围裙,鼻梁非常高,架了一副白边眼镜,那样子看上去非常古怪;原来这是她家的老排场。
她没有长翅膀,只长了两只有羽毛的胳臂,自己用来当扇子,同时尽是埋怨天气太热;她嘴里不断地哼着一支古歌曲。这是她多年前自己还是一只雏鸟时学会的:
“两只小鸟,坐在石头上,一个游走了,一个在悲伤;
和一个可怜的老太太。
那一个也游走了,一个也不剩,只剩下石头清清冷冷;
和一个可怜的老太太。”
原文是“飞走了”而不是“游走了”,可是,由于她自己不能飞,所以她有理由改一下。总之,这支歌由她来唱非常适合,因为她自己也是个老太太啊。
汤姆恭恭敬敬走到她面前,鞠了一躬。她第一句话就问:“你有翅膀吗?你会飞吗?”
“天呐,不会的,太太。这类事情我想也不会想到。”狡猾的小汤姆说。
“那么我非常荣幸能和你交谈,乖乖。这些时候,能看见没有翅膀的东西真是令人耳目一新。真是的,目前它们全都非要有翅膀不可了,包括所有的新发家的鸟儿,而且要飞翔,它们要飞,要提高自己原来的地位,到底为了什么呢?在我的祖先那些年代里,没有一只鸟想到要有翅膀过,而且没有翅膀也过得很好。现在它们看见我严守着老一套都在笑我。怎么,连那些下流胚子海燕和海雀,它们实在是可怜到极顶的小东西,也长起翅膀来了。还有我那些表亲北极鸟也是如此。它们都是好人家出身,应当自己尊重些,何必去模仿那些不如它们的呢?”
她就这样滔滔不绝讲下去,使汤姆连话都插不进。总算老太太讲得上气不接下气,自己又扇起来,汤姆才得空问她可知道上光辉城怎样走法。
“光辉城吗?还有谁比我更清楚的?几千年前,我们全是从光辉城来的。几千年前,那时的天气相当凉爽,正适合上流人士的胃口。可是现在天气是这样热,再加上这些下流的长了翅膀的东西飞上飞下,碰到什么就吃,连女士们的打猎也被它们捣乱掉了。一千年前,那些人远远在一英里之外望见你,就会避开的。现在,不论你出去觅食,或者离开这块礁石,就有撞见这些人的危险。我说到哪儿去了?怎么,乖乖,我们的日子真正是一天不如一天了,现在除掉姓氏之外,什么也没有了。我是我家里最后剩下的一个。当我年轻时,我和我一个朋友一同来到这块礁石上住下,为的不要再撞见那些下流东西。过去我们是个大国,所有北方的岛屿都被我们布满了。可是人类拼命射击我们,敲我们的头,取我们的蛋。唉,说来也许你不相信,他们说沿拉布拉多海岸,那些水手时常在礁石上放一条木板搭在他们叫做船的上面,就这样把我们成几百地赶上船。赶得我们一堆堆全跌进船中间去;然后大约就把我们吃掉,那些可恶的家伙!咳,可是。我又讲到哪儿了?最后,我们的家族就一个也不剩了,只有海鸦峰上面还有些。便是在那里,我们也不能安身。有一天,那时我还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地摇动起来,海水沸腾起来,天变得乌黑,空气里充满烟气和灰尘,那座大海鸦峰一下就坍在海里。那些海燕和海雀当然飞走了。可是我们太骄傲了,不屑这样做。有些跌得粉身碎骨,有些淹死了。剩下的逃到爱尔地,后来海雀告诉我们,它们现在也全都死掉了,说是原先紧靠近大海鸦峰的地方又升起一座大海鸦峰来,不过地势低平,住在上面很不安全。因此就剩下我孤零零一个在这儿了。”
这就是大海鸦的身世,听来虽然离奇,句句都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