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士那天晚上骑的是他最引为骄傲的一匹骏马,这匹马体格强健,脚力耐久,伶俐得几乎像人一样,而且在全教区任何一个地方都能够识途找回家去。教士已经屡次测试屡次灵验,所以他对马儿深信不疑,在骑这匹马的时候从来不去注意辨别方向。这天晚上也是如此,在黑沉沉的午夜时分,在茫茫林海之中,他仍旧若无其事地骑在马上,连缰绳都不握住,头脑里一门心思想着别的事情。
“教士骑在马上颠来晃去,心里只是惦念着第二天要做的讲道之类的事情。就这样过了很久,他才想起来要抬头看看究竟离开家还有多远。当他终于抬头环顾四周的时候,他不禁暗暗纳闷,按理说他骑马走了那么长时间,早就应该到教区里有人烟的地方了,可是眼前却还是深山荒野,森林稠密。
“戴尔斯布那块地方当时建筑分布格局同现在相同,教堂、教士宅邸、所有的大庄园和大村庄都在那个教区的北面名叫戴伦那一带地方。而南面那一带全是森林和高山。那个教士一看到他还在荒无人烟的地方踽踽行走,他马上就想到他还在教区南部,而要回家去必须策马往北走。但是他越走越觉得不对劲,似乎自己并没有在朝北走。尽管没有星星和月亮供他辨认方向,可是他头脑里有方向感,他毫无疑问地觉得自己在朝南或者朝东走。
“他本来打算马上勒住缰绳,调转马头往回走,可是他却没有那样做,既然这匹马过去从来没有迷过路,那么这一次谅必也不会。说不定是他自己糊涂了,只怪他一直心不在焉,没有看看沿途的道路。于是他又听凭马儿照着原来的方向继续往前走,他自己又去想自己的心事了。
“可是走不多久,一根很大的树枝狠狠地扫了他一下,几乎把他从马背上撞了下来。他这才猛醒过来,觉得非要弄清他究竟到了哪里不可。
“他朝地上一看,不禁吃了一惊,原来他是走在松软的沼泽地上,根本没有什么可供踩脚的小路。而那匹马儿却疾走如常,一点也没有趔趄。这一次教士深信那匹马确实在错路上了。
“这一次他毫不迟疑,抓起缰绳,勒回马头,重新朝着林间小路走回去。可是那匹马却作起祟来,刚刚跑到林间小路上,又绕了一个弯向荒山野岭奔去。
“教士一看,完全肯定那匹马又往错路上走去了。不过他又想道,既然马儿如此固执,说不定是要找一条能够更快到家的近路,所以他也就听之任之了。
“说也蹊跷,地面上根本无路可走,然而那匹马儿却照样疾走如飞。面前有山岗挡路,马儿就像山羊一般灵巧地窜了上去,在下陡坡的时候,马儿把四只蹄子并拢收紧,沿着嶙峋顽石滑行而下。
“‘但愿能够在做礼拜之前赶回去,’教士心里盘算着,‘倘若我不能及时赶回教堂去,那么戴尔斯布教区的乡民们会有何想法?’
“他还来不及思忖太多,就匆匆来到一个他所熟悉的地方。那是个很小的黑水湖,是他去年夏天曾经来钓过鱼的地方。现在他终于看出来了,这正是他最担心害怕的事情:他现在正在荒山野林的深处,而那匹马还在一味朝南走,似乎非要把他驮到离教堂和教士宅邸远得不能再远的地方去。
“教士匆匆跳下马来。他不能够任凭这匹马将他驮到荒无人烟的旷野上去。他务必要赶回家去,既然这匹马那样执拗,非要朝相反的方向跑,他就下了决心自己徒步牵马而行,待到走到熟悉的路上再骑上去。他把缰绳绾在手臂上,开始步行起来。穿着一身厚厚的皮大衣在森林里徒步跋涉可不是一桩容易的事情,好在那个教士身体结实,能够吃苦耐劳,对于走这样费劲的长路倒也没有犯难发愁。
“可是那匹马却给他平添了不少麻烦,它根本不听他摆布,四只蹄子蹬住地面纹丝不动,而且还尥蹶子,就是不肯跟他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