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记起她去他房间那天他问她的。“你想要什么东西吗——布娃娃——玩具——书?”她打开包裹,一边猜想着他是不是寄了个布娃娃,还猜想着要是他真的寄了,她该拿它怎么办。然而他没有寄布娃娃。是几本美丽的书,和柯林的类似,其中两本是关于花园的,满是图片。有两三套游戏,一个美丽小巧的写字盒子,带着金色的花样单字母(花样单字母:一个人名字或者姓的第一个字母,设计成华丽复杂的花样,代表这个人,玛丽伦诺克斯的花样单字母就该是M或L.类似中国人的印章,也是设计成独特的样子,印在各种东西上表示所有权)。
每样东西都那么好看,快乐渐渐把愤怒挤出了她的脑子。她根本没有指望他能记得她,她冷酷的小心肠变得非常温暖。
“我写得比描得好。”她说,“我用那支笔写的第一样就是给他的信,告诉他我欠他的情。”
假如她和柯林是朋友的话,她会立刻跑去给他看她的礼物,他们会一起看图画,读读园艺书,也许还会试着玩游戏,他会享受乐趣,一次也不会想起他会死,或者把手放到脊柱上察看有没有包鼓起来。他那么做的时候,态度让她难以忍受。因为他自己显得那么恐惧,给她一种不舒服的恐惧感。他说有一天他发觉哪怕很小的包,他就知道他的背开始变驼了。他听到莫得劳克太太对护士窃窃私语,让他有这个念头,他私下里想来想去,直到这个念头牢牢地钉进了他脑子里。莫得劳克太太说他爸爸是孩子的时候,背就显出那种驼样子了。除了玛丽,他从没告诉任何人,多数时候人们所称的“大发脾气”来自他隐藏的恐惧。他告诉玛丽的时候,玛丽曾经可怜过他。
“他不顺气了,累了,就总是开始想这个,”她自言自语,“他今天一直不顺气。也许——也许他今天下午就想着这个。”
她静静地坐着,低头看着地毯,思量着。
“我说我永远不会回去——”她犹豫着,眉头深锁——“可是也许,只是也许,我会去看看——要是他想要我——在早晨。也许他会再用枕头砸我,可是——我想——我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