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你蒙骗到家了!”獾怒冲冲地说。“不过,光说也于事无补。他暂时肯定已经跑得很远了。最糟的是,他自作聪明,自以为了不起,什么荒唐事都干得出来。唯一可以告慰的是,我们现在自由了,不必再浪费时间为他放哨了。不过咱们最好还是在蟾宫多住些日子。蟾蜍随时都可能回来的──不是用担架抬回来,就是被警察押送回来。”
话虽是这么说,獾并不能预卜未来的吉凶祸福,也不知道要过多久,经历多少风险磨难,蟾蜍才能回到他祖传的家宅。
这时,那个美滋滋的不负责任的蟾蜍,正在公路上轻快地走着,离家已经有好几哩了。起初,他专拣小道走,穿过一块块田地,为了躲避追踪,换了好几次路线;现在,他觉得已经摆脱了被抓回去的危险,而太阳正快活地冲他微笑,整个大自然都齐声合唱一首颂歌,赞美他心里唱出的那首自我表扬的歌。他心满意足,自鸣得意,一路上几乎都在跳舞。
“干得真漂亮!”他格格笑着对自己说。“以智力反抗暴力,智力终究占了上风──这是必然的。可怜的老耗子!啊呀,獾回来时,他还不得挨一顿好骂!耗子呀,人倒是个好人,优点不少,可就是缺少智慧,根本没受过教育。将来有一天,我要亲自培养他,看能不能把他调教出个模样来。”
他满脑子自高自大的念头,昂首阔步往前走,径直来到一座小镇。在正街的中央,横悬着一幅招牌──“红狮”,这使他想起,当天还没顾上吃早饭,走了这么远的路,肚子着实饿瘪了。他大步走进小客店,要了那家招牌短短的小店所供应的一客最好的午饭,坐在咖啡室里,吃起来。
刚吃到一半。就听到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由远而近,从街上传来,他不由得浑身一震,打起哆咦来。那噗噗声!听得出。那辆汽车越来越近,开进了客店的院子,停了下来。蟾蜍紧紧抓住桌腿,来掩盖他难以控制的激动。随后,车上那伙人就走进了咖啡室。他们饿了,有说有笑,大谈那天上午的经历,和他们乘坐的那辆汽车的优良性能。蟾蜍如饥似渴、全神贯注地倾听了一会,终于按捺不住了。他轻轻溜出咖啡室,在柜台付了帐,一出屋,就悄悄转游到院子里。“只瞅一眼,”他对自己说,“谅无妨碍吧!”
汽车就停在院子当中,没人看管,因为马厩工人和其他随从都进屋吃饭去了。蟾蜍慢悠悠地围着它转,仔细打量着,评点着,苦苦思索着。
“不知道,”他忽然问自己,“不知道这种车好不好发动?”
只一眨眼工夫,不知怎的,他已经握住了把手,转了一下。一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他过去的热狂又袭来,攫住了他的全部身心。像做梦一般,他不知怎的就坐到了司机座上;像做梦一般,他拉动了档杆,开车在院里兜了一圈,然后驶出了拱门。像做梦一般,什么是非曲直,什么顾虑担忧,一股脑都抛到九霄云外。他加大了车速,汽车冲过街道,跃上公路,越过旷野。这时,他忘掉了一切,只知道他又成了蟾蜍,无比高明强大的蟾蜍,煞星蟾蜍,大道上的征服者,小路上的霸王;在他面前,人人都得让路,否则便被碾得粉碎,永不见天日。他一面驱车飞驰,一面引吭高歌,那车也和着他的歌声,隆隆低吟。一里又一里,被他的车轮碾过,他不知道究竟驶向哪里,只是为了充分满足他的天性,尽情享受眼前的快乐,至于下一步会遇到什么,一概不闻不问。
“依我看,”首席法官兴致勃勃地说,“这件案子案情是够清楚的,唯一的困难是,对于我们面前这个错缩在被告席上的无可救药的流氓,这个不知悔改的恶棍,怎样才能给他点厉害尝尝。让我想想──他有罪,证据确凿无疑:第一,他偷了一辆昂贵的汽车;第二,他胡乱驾驶,危害公众;第三,他对警察蛮横无礼。录事先生,请告诉我们,这三条中的每一条罪行,我们能判给的。最严厉的惩罚是什么?当然,不能给犯人任何假定无罪的机会,因为根本不存在这种机会。”
录事用钢笔刮了刮鼻子,说:“有人认为,偷汽车是最大的罪行,确实如此。不过,冒犯警察,无疑应受到最严厉的惩罚,确实应该。如果说,盗车罪应处十二个月监禁──那是很轻的;疯狂驾驶应处以三年监禁──那也是宽大的;冒犯警察则应处十五年监禁──根据证人的证词(哪怕你只相信这些证词的十分之一,我自己从不相信多于十分之一的证词),他的冒犯行为是十分恶劣的。三项加在一起,总共是十九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