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走出厨房时,我看见曲斌坐在地上。
“曲斌,你不舒服?”我摸他的额头,“腰不行了?”
近来媒体上经常有四十多岁的公众人物英年早逝的报道,连物质营养和精神营养双赢同步丰富的名人都越活越短,何况我们这种双输的普通人了。
曲斌说:“我闯了祸……”
“撞人了?”我第一个念头。
“我为了躲避一个老太太,翻了车。”曲斌说。
“撞到她了?”我的心紧缩。
我们工厂前些年有个司机开车撞伤了一个七十岁的老头,结果伤者的亲属声称该老者是全家经济来源的顶梁柱,连远在新疆的亲属都赶来照顾住院的老者。老者的治疗费和营养费不说,光是亲属的路费、住宿费、误工费等,我们工厂就支付了八万元。
“没有。”曲斌说。
我松了口气。
“你受伤了?”我打量丈夫的身上。我看见他胳膊上有血迹。
“我没事。乘客受伤了。”他说。
“乘客?”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三轮车上的乘客。”他说,“胳膊骨折。”
“人呢?”我问他。
“在医院。”曲斌还坐在地上不起来。
“你送去的?”
曲斌点点头,他说完下面的话,我也一屁股坐在地上。
曲斌说:“医院让我回家拿三千元住院押金。”
我和曲斌面对面坐在地上,我们说不出任何话,就这么坐了起码半个小时。我当时的感觉只能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形容。
“医院还等着。不送钱,不给接骨头。”曲斌说。
“去哪儿找钱?”我说。
曲斌从衣兜里拿出一张小广告,说:“这是我从电线杆子上撕下来的,只有这条路了。”
我看那小广告,是收购人肾的广告,上面有联系电话,还说价格面议。
“绝对不行!”我把小广告撕得粉碎。
“咱们去哪儿找三千元?”曲斌问我。
我想办法。
米小旭是我想到的唯一可以借钱给我的人。
“我是无照经营,如果顾客投诉,我会被工商局罚款。”曲斌说,“这是一个路过的三轮车夫提醒我的。”
“受伤的乘客在哪家医院?”我问曲斌,“我找米小旭借钱。”
曲斌告诉我医院的名称,我给米小旭打电话。
“小旭吗?我是欧阳。”我说。
“欧阳!你不理我了,我知道你恨我。胡敬把我也坑苦了,泥沙实业到现在也翻不回去,把我套死了。我给胡敬打电话,人家根本不接了。”米小旭说。
“小旭,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我遇到难处了。”
“快给我一个向你赔不是道歉的机会吧,快说,需要多少钱?”米小旭说。
“三千元。”我说,“借给我三千元。我丈夫蹬三轮车摔伤了乘客,骨折,医院要三千元押金。”
“三千元够吗?”
“够了,麻烦你直接送到医院去,我网在医院门口等你。”我告诉米小旭医院的名称。
挂上电话后,我给米小旭写了借据。
我和曲斌赶到医院门口时,米小旭已经等在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