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若是再次鼓掌,你朗诵什么呢?”
“什么再次鼓掌,肯定不会的。”安妮笑而不理。她确实也从心里想到,她的朗诵要被再次鼓掌的,明天早晨吃早饭的时候,把当时的情景说给马修听,嗯,明天早晨的情景浮现在安妮眼前。
“啊,听到马车声了——是比利和珍妮,我们走吧。”
因为比利安德鲁斯说他无论如何也要坐在助手座上,安妮只好坐到了他的旁边。对安妮来说,和珍妮、黛安娜一起坐到后边是最好的了,那样可以尽情地说笑,而和比利坐在一起,似乎没有什么可期待的。
比利是一个长着一张圆脸,个子高大,慢腾腾的二十岁的青年,非常不健谈。因为比利非常崇拜安妮,能够坐在身材纤细、姿态严肃的安妮身旁并一直坐到白沙镇去,他非常高兴,满脸得意。安妮侧着肩跟黛安娜她们说着话,时常也和比利说上几句,赶着马车到白沙镇太高兴了。比利只是笑眯眯地听着,等他想起什么话题来刚要插嘴时,安妮的话题已经换了。
今晚参加音乐会的人们都很激动、兴奋。在通往大饭店的路上,人流马车络绎不绝,串串笑声回荡在四周。马车在大饭店门前停住,安妮等人从车上下来。抬头望去,只见大饭店在夜色中显得耀眼辉煌,分外醒目。音乐会组委会的一名女士正站在门口迎接他们,安妮随着那位女士来到了演员休息室。夏洛特丹交响乐团的演员早已把那里挤得满满的了。面对眼前的一切,安妮竟然有些紧张。她心里有些害怕,觉得自己是一个乡下人,连刚才在家里还认为是过分华丽的礼服,怎么一到了这里就变得如此简朴、一般了呢?在这些身穿高贵的丝绸服装的贵妇人当中,安妮感到自己的衣服实在太朴素了;如果与身边那个高个子、举止非凡的妇人佩戴的钻石相比,自己那串用珍珠串成的首饰简直太微不足道;还有,和其他人装饰的在温室里培育出来的艳丽鲜花相比,安妮头上插着的玫瑰显得是那么的寒酸。安妮把帽子和外套一脱掉,简直成了角落里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小不点儿,她真想马上回到自己的家——绿山墙农舍去。
这时,大饭店大音乐礼堂的舞台被灯光照得通明,安妮越发感到呆在这里不舒服。刺眼的光线令人头晕目眩,香水味及周围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令安妮几乎愣在那里,不知所措。从舞台大幕的缝隙向外观察,只见黛安娜和珍妮正坐在后边的观众席上,一副愉快高兴的神情。
安妮的身旁是一位穿着粉色丝绸礼服的胖女人,另一旁是一位穿着带白色花边的礼服、个子高高、看上去有些傲慢的女孩子,安妮被夹在这两个人中间,胖女人不时地来个急转身,把身体横过来,隔着眼镜直盯盯地观察着安妮。安妮对于被别人离这么近地看她感到非常厌烦,真想大声训斥她一顿。而穿白色花边礼服的女孩子,则与她邻座的人用懒洋洋的口气说着什么农民的女儿呀、乡村艺人等等这些话,安妮听了心里暗想,就是一直到死,自己也会憎恨这个穿白色花边礼服的女孩子的。
该着安妮不走运,这天晚上,正好有一位专业的朗诵家住在这个大饭店里,她也将在音乐会上献艺。她是一位举止高雅、形体优美、长着一双黑眼睛的女人,身穿一件网眼状、闪闪发亮的银灰色长礼服。她的嗓音、黑头发以及佩带的宝石都美伦美奂。表演时,她用变换自如的声音表现了非同凡响的感染力,观众完全被她的表演征服了。
这时的安妮已经完全忘却了自己和她所担忧的事情,她的眼睛闪着亮光,简直听得入了神。朗诵一结束,安妮便激动得用手把脸捂上了。在这位专业朗诵家献艺之后,别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朗诵了,根本不能了。安妮原本以为自己的朗诵很不错呢,这下可怎么办?啊,真恨不得立刻生出翅膀飞回绿山墙农舍去!
就在她心烦意乱、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听见台上有人叫安妮的名字,安妮费力地站了起来,步履蹒跚地走到了舞台上。穿白色花边礼服的女孩子似乎有点儿心虚似地说了句什么,然而安妮并没有注意到,注意到了也不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