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爸爸现在把她一把拉到自己面前,用一种非常严厉的声音对她说:“玛丽,如果你再说一次你那个丑鬼木头人是教父朵谢梅的侄子,我不但把你那个丑鬼木头人,还要把你玩的全部玩具,连你的克拉莱也在内,通通甩到窗子外边去。”
好了,从此以后,那许多压在玛丽心头上的话,一句都不许可她说。但是,年轻的读者们,玛丽经历过这许多十分美丽的事情,难道她可以把它忘记吗?这个她当然是做不到的。有时候她要在弗里兹面前透一口气。但是弗里兹一看见她又要来那一套,他理也不理她便走开了。
听说弗里兹有时在她身边走过,会骂她一声:“蠢才!”
但是,做书的人知道弗里兹是一个非常规矩的孩子,相信他决不会这样欺负他的妹妹。只有一桩事情:他不相信他那些马兵真的像玛丽所说的这样丢脸,这样不顾名誉。趁着一次举行阅兵式的机会,他承认他自己对他们的火气是太大了一点。是的,他现在把他们升了级,在他们每一个人的帽子上面插一根鹅毛,并且许可他们重新吹奏那首羽衣马兵进行曲。不管弗里兹怎样原谅他那些马兵,但是,年轻的读者们,我们都知道:只要一些脏东西打到他们的军服上面,他们为了爱护自己的军服,宁可牺牲军人的名誉。
玛丽经历过这许多十分美丽的事情,她的父亲可以禁止她嘴里说,但是不可能禁止她心里想。你不许她嘴里说,她心里想得更加厉害。在她的心目中,一切过去的事情,实在是太值得她留恋了,她时常看见她过去看见的景象,她时常听见她过去听见的音乐。这已经足够她消遣的了。一切眼前的玩具,她都不要玩。她时常一个人坐在那里回忆她的过去,一句话都不说。她家里人都讥笑她坐在那里做梦。
有一次,教父朵谢梅又到她家里来修理自鸣钟。玛丽坐在玻璃柜子前面,望着咬核桃小人大声说:“啊,朵谢梅小先生,假使你真的活过来,我决不会像漂利拔公主这样没有情义,把你抛弃,因为你是为了我的缘故,丧失了你的清秀面貌。”
教父朵谢梅大声叫了一声:“你又胡说八道!”这一声叫把玛丽吓得从椅子上跌下来,躺在地上昏迷不省人事。到她清醒起来,她看见她的母亲站在她的床前对她说:“你这样一个大孩子,怎么可以还从椅子上跌下来呢?你看,教父朵谢梅那个在纽伦堡长大起来的侄子已经来了。你以后要乖乖的了。”
玛丽抬起头来一望,看见教父朵谢梅,头上戴着假发,身上穿着那件黄色上衣,笑嘻嘻地站在那里。他手拉着一个男孩子,和玛丽差不多年纪,生得非常齐整。他的脸像牛乳那样白,像玫瑰那样红。他穿着一件镶金的红色上衣,脚上一双短统靴子,一双雪白的长丝袜子。胸前插着一个花球,梳得非常齐整的头发,还扑上了一些香粉,后面垂着一条十分匀称的辫子。身边佩着一把光亮的宝刀。膀子夹着一顶丝织的帽子。除了好些最好的杏仁糖之外,他还带给玛丽许多十分可爱的小娃娃,和玛丽上一次为了解救咬核桃小人而给那个老鼠国王吃掉的那些小娃娃一样。他也没有忘记弗里兹,他送他一把非常好看的宝剑。到了和大家坐在台子面前喝茶的时候,他把那一个个的核桃咬开来给大家吃,右手刚把核桃送进嘴里去,左手把后面那条辫子一拉,克拉一声,就是很硬的核桃壳子也立即分成好几片。
不晓得什么缘故,玛丽一看见这个男孩子,她的脸便红起来。到了喝完茶之后,这个替大家咬核桃的男孩子,请她到客厅里面去,在玻璃柜子前面把脚步停下来,不但是她的脸像火这样红,而且她的心也是像火这样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