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女俱乐部的三名成员晚饭后就聚在宿舍内。全校师生的捐款已达三千多元,多得出乎她们的预料。数那捐款箱里的钱时,幸亏有雷老师压阵,否则永远也点不清了,她们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大一笔钱,分票、角票,十块、五十块的,她们眼都花了。
钱已按雷老师的主张,下午存入了银行。晚饭后,她们要把这存折送往医院交给郭顺妹。
"她需要时就能取出钱来用了!"洁岚说,"呵,大富翁一个!"
"她得雇个会计。"颜晓新说,"她数学一塌糊涂,这么多钱怎么算得过来!"
李霞安安稳稳地坐在床铺上,一整天,她都表现自若,仿佛已全然忘却了张玥的获奖。别的同学谈几频道播放,她就散淡的笑笑,就如别人在谈一件离她十万八千里远的事。她听见她们的谈话,心不在焉地说:"你们两个代表我去送吧,我有些累,想早点睡!"
她们知道她心里的沉重,李霞不是那种善于假里假气的女孩,她伤心时爱大哭,开心时爱大笑。她们立刻就心领神会地表示同意。李霞从日记本里取出一张郭顺妹的照片,说:
"把这个带上吧,这是郭顺妹的小学毕业照,她刚来上海时送我的。假如她的医疗证没办好,就贴这张照片吧!"
照片上是一个眼睛凹下去,眼神定定的女孩,有些缩头缩脑,好像扮演的是一个十分凄惨的角色,使人联想起童养媳什么的。掂着这张照片,这两个女孩心里一阵怅然。
"没妈的孩子是棵草。"
"真是想不到呵!"
李霞"通"一下倒在床上,慢慢地又像虾那样缩起来,弓着背。她的身材堪称一流,丰满。修长,可现在,她显然是高大的弱者,有点失魂落魄。
她们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关门时像做贼似的小心,把这静静的小家慷慨地留给那伤感的人,让她痛快地倾泻苦闷。人也许都是这么熬过来的,受一次挫折就坚强一番,像炼钢似的。
到了医院,郭顺妹早已翘首以待了,她一手接过她们的存折,举起来瞄准似的看了看数字,说:"天哪,千元户了!这么多呵,我假如用不掉,到时一定归还给大家。"
"你少操这份心吧!"颜晓新说,"配合好医生!"
"大家待我真是太好了。真的,我很惭愧,过去总在宿舍里计较一些小事,像一个小丑。"
"每个人都会有弱点的。"洁岚说。
"洁岚,我这个弱点不应该原谅,"这个穿病员服的女孩躺着,虚弱无力地说,"有时我是特意要同大家格格不入的,是演戏,知道不,我没有一丝一毫出众之处,我要靠这个保护自己……"
"别说了,郭顺妹。"颜晓新难过地说。
"不!不!"郭顺妹喘了口粗气,"你提别的都可以,但千万不能不让我说话!平时我就一个人在这儿,太寂寞了,我想好了许多要告诉你们的事。"
洁岚也想竭力摆脱这种沉重的气氛,她从口袋里掏出照片交给郭顺妹。郭顺妹把它塞到枕头下,告诉大家说,她小学毕业后,后妈就想让她辍学带弟弟妹妹,她执意不从,学校也出来干涉。那之后,她在家就没一天好日子过。
"每天早上五点半,她就来催我起床,我睡得沉,她就用手掐我大腿、臀部,反正都往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下手。她从不带好声气同我讲话,往往一开口就是一连串脏话,有时她打招呼就是用手拧我,在那个暗房子里,她夭天虐待我,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