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基诺打开活动的铁门,拉开只能容一个人的空隙,一进去就把它关上了。他掏出从家里带来的火柴,点着了爸爸放在门附近的蜡烛,接着又点着了店里的煤气灯。准备工作做好以后,他跑到店的后门,把门打开。
基基诺的同学三三两两地开始从后门进了店。
“我再对你们说一遍,”面包店老板的儿子说,“一人一个……最多两个……你们不要弄得我不好交待!”
写到这里,最好引用基基诺自己的话来说,因为他是这桩滑稽和不幸事件的主人公,用他的话肯定比我写的生动得多。
“这时,”基基诺说,“我感到我的同学增加了许多,店里简直被一大群闯进来的孩子挤满了。他们围着面包和一瓶瓶的果子露,窃窃私语,好像都红眼了。格拉基诺问我是否可以打开一瓶果子露解解馋,我同意了。他非常殷勤地替我倒了满满的一杯,对我说喝第一杯的应该是主人。我喝了,大家都喝着果子露,并且还同我干杯,要我再喝。这样,他们喝完了一瓶又去开另一瓶……孩子们大口大口地吃着面包和点心,离我较近的几个孩子对我说:‘你吃吃这个看,味道多好啊!你吃这个,真好吃!’他们在说这些话时,好像他们是店里的主人,而我是被他们邀请来的一样。亲爱的斯托帕尼,你让我说什么好呢!我已经到了丧失理智的地步了。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激动和愉快,仿佛置身于一个梦幻世界里。在那里,孩子们是用糖果做成的,脑袋是奶油的,心是果酱的,全身都被糖和各种露酒调在一起……是在盛宴上,我也跟他们一样狼吞虎咽地吃着面包和点心,喝着大瓶小瓶味道不同的饮料。大家一面吃,一面互相交换着幸福的目光,口里还不时地嚷嚷着:‘社会主义万岁!五月一日万岁!’我无法告诉你,这盛大的充满着甜蜜和欢乐的场面持续了多长时间……突然,美妙的气氛变了,一个可怕的声音——我爸爸的声音在店里爆炸了。他高声地吼着:‘狗崽子,现在我要你们社会主义!’一顿巴掌打得这群喝得醉醺醺的孩子们乱成一团,又哭又嚷,朝门口胡乱挤去。这时,我的脑子清醒了,我环视周围奇异的景象,突然感到可怕的责任落到了自己的身上……先前堆满了整整齐齐面包的面包架上已经是空荡荡的了,周围的货架上也都乱七八糟。酒瓶东倒西歪,果汁和露酒还在朝地上淌着;地上一片黏糊糊,到处都是被践踏的面包渣,椅子横七竖八地躺着,货架和柜台上到处都是雪白的奶油、被挖掉了馅的梅林加和沾着指痕的巧克力……但这只是一刹那工夫我看到的,因为一记该诅咒的耳光打得我头晕目眩,倒在了柜台下……我失去了知觉,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当我醒来时,我已经躺在家里的床上。妈妈坐在我的身旁哭泣着,我感到头和胃都有说不出来的难受……
“第二天,五月二日,爸爸让我喝了点蓖麻油。第三天,也就是五月三日,爸爸让我穿上衣服,把我送到皮埃帕奥利寄读学校来了。”
基基诺巴列斯特拉就这样结束了他的叙述,声调既严肃又滑稽,我感到实在好笑。
“你看到了吧!”我对他说,“你也是牺牲品,就像我在生活中遇到的许多事情那样,本来是出于好心和真诚,但结果却很倒霉。你有一个社会党人的父亲,你满怀热忱地认为应该实践他的理论,把面包分给那些从来没尝过面包滋味的孩子……但你爸爸却惩罚了你……说也没用,我们男孩子真正的错误归结起来就一条,就是太相信大人的理论……也太相信妇人们的理论!一般来说,事情是这样的:大人教给小孩一大套冠冕堂皇的道理……要是某一个接受他们教育最深的孩子,照他们说的那样去做的话,事情就坏了,不是触到了他们的痛处,就是超越了他们规定的范围,或者是侵犯了他们的利益!我小时候有件事至今还记得很清楚……我的好妈妈,也可以说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总是教育我不要撒谎。她说只要撒一次谎就要在地狱里关七年。但是有一天裁缝来我家收工钱,她却让卡泰利娜对裁缝说她不在家。我为了不让她到地狱里受苦,就赶紧跑到门口大声喊:卡泰利娜撒谎,妈妈在家里。结果我得到的奖赏是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为什么他们把你送进寄读学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