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凤、李铁和几个人说着话去看江丽他们。胡文玉这时正从外面急冲冲地走来,看见许凤他们往外走,无心跟他们一道去玩,就说:“你们去转一转吧,我得去整理点材料。”说着又叫住许凤,在一边小声说了一会儿话,就独自往屋里去了。许凤他们曲曲折折走过“院院通”,从一个黑屋里钻过了一个小洞口。出了洞口,聚然明亮起来。屋里点着灯,杨老九大伯笑眯眯地捋着胡子,领着几个笑容满面的群众正在那儿说话哩!许凤忙问:
“你们在干什么?”
老九大伯嘿嘿笑了两声,点着头往里让他们。人们也都是笑嘻嘻的,许凤也不由的笑了。在这万分紧张的斗争生活中,能够看到这么多笑脸,使许凤他们不由的精神一振。跟着寒露走了一段地道,这段地道比较高,可以站着行走。地道墙壁小龛里有油灯照路,坑道里干干净净,确是很讲究哩。他们刚进到这段地道里,立刻就听到一阵笑语声。一拐弯,突然分外明亮起来,只见一盏带灯伞的大玻璃灯挂在当头,几十个人围着一个一尺多高一丈见方的小上台,坐在铺着干草的地上。台上站着一个别有风度的姑娘,拿着个小提琴。她那浓黑的头发梳起一个异样的发髻[jì],白皙的瓜子脸上,有两道又黑又细的弯眉。她那两只滴溜溜闪转的黑眼珠流露出热烈的感情。她满面春风地朝许凤点点头,举起她的小提琴,右手把弓弦一落,拉出了十分婉转悠扬、圆润悦耳的乐曲。旁边四个姑娘跟着用二胡、板胡、月琴合奏着。人们听的出了神,静的连大气也不出。乐曲停止了好一会儿,这才爆发了掌声。江丽又叫四个姑娘伴奏着,演唱了几支活泼愉快的歌曲:《卖饺子》、《送郎参军十杯茶》……等等,使人一听,心里立刻充满热情和信心,接着,雄壮豪迈的《游击队之歌》,又使人好像重新进入了那英勇的斗争中。随后,又演出了《打渔杀家》的片断。江丽扮演的萧恩是那么刚强、豪迈,使人看了,难以忘怀。节目完了,江丽跳过来拉着许凤的手。许凤对她的工作非常满意,连连地称赞她,但是对她那种艺术家的装束有些担心,不停地打量着她。江丽明白她的意思,爽朗地笑了笑说:“这是演出时的装束,我平常并不是这样的。”
江丽走了,许凤一时舍不得离开这个别开生面的地道。她看着杨大伯安闲自在地吸着烟袋,很喜欢他还有这么一股青年干劲儿,心里非常高兴,走过去和他闲聊起来。人们在这地下俱乐部尽情欢笑,一片喜气洋洋。
这时,胡文玉独自在屋里坐烦了,倒背着手在屋里踱着步子,胡乱地沉思着。心里千头万绪理不清,斩不断,突然,轻轻的哼着《八路军进行曲》的声音传了进来。他一转身,看到一个穿着浅蓝旧褂裤、袅娜而潇洒的姑娘一掀门帘走了进来。
“噢!胡文玉同志!”她那热情的大眼睛闪闪发光,大方地向他伸过手来。
胡文玉见是江丽,赶紧过去握手,惊奇地望着她问:“你怎么留下来了?”
“我因为病了没走成。”
“日子过得怎么样?”
“非常好!你过得怎么样?”
胡文玉勉强笑了一下,说:“我没有什么。看样子你满高兴嘛!”
江丽解开头发梳着,惊异地看着胡文玉反问道:“为什么不高兴?我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我找到了我要找的东西。我的心像一颗种子,以前它是干枯的,而现在我真正把它种在肥美的土壤里了。它在温暖的阳光下,发了芽,长了叶,开了花。我感到它真的开了花。”她若有所悟地舒了一口气,沉思地点点头:“我才明白了什么叫生活,什么叫快乐,什么叫庸俗和无聊,什么叫伟大……”她忘形地神采焕发地说道。
胡文玉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一下使江丽很觉诧异,不觉呆呆地审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