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茶这陡然高涨的情爱之火倒着实让吴坤暗暗吃惊,他想他幸亏有备无患,连忙把那健壮的农妇般的肉体再抱得紧~些,声音更加真诚,眼泪再一次涌出,他说他怜惜都怜惜不过来呢,怎么会叫她去死呢?小"/头你真是胡说八道啊,再胡说我可要生气了。不过做我这样的人是很不容易的啊,白夜的事情还没有了掉,赵争争又穷追不舍,我又不能得罪她的父亲,你叫我怎么办啊。你别看我白天万人大会慷慨激昂,碰到这种事情我也头痛得要命啊。
比采茶再笨的人这时也该听明白了,可她不但不恍然大悟,反而产生一种大无畏的牺牲精神,她说,你放心,你放心,我是真正爱你的,我要再给你添乱,我还配得上爱你吗?我的事情你不要管,我只问你一句话,不管我的处境怎么样,你还像今天这样爱我吗?
看你说到哪里去,我就是有一天化成一堆灰了也要飞到你脚边啊,我现在就只有你一个知心人,可以说话的人了——
-你说什么啊,化成灰的该是我啊,你放心吧,有你这句话,我就够了,我就知道该怎么活了——
他们二人就互相当着牧师,在忏悔中又达成默契。采茶走后,吴坤美美地睡了一觉,他真是长久没有睡得那么踏实了。在梦里,他终于见到了白夜,这是白夜离开他之后他第一次梦见她。醒来后他很放松,开了一个秘密会议,要掀起新一轮的革命行动。采茶又进来倒茶了,看上去比以往稍添一成姿色。他想,他要想办法,让她成为一个不倒茶的女人。果然,不久之后,采茶就成了革命指挥部中的农民代表的要员。
为了表示对小吴的爱情没有一点私心杂念,翁采茶把自己给嫁出去了。婚后三天李平水就去了北京。白天,受到了周恩来总理的接见,李平水心情不错,晚上在他的战友那里见到了得放与白夜。
李平水的战友是驻北京某部队高级军官的秘书,他们住的那幢小院就在一个大院里面,相对要比外面安全一些。高级军官有两个儿子,两个儿子又有一群朋友。他们面目不清,行踪不定,匆匆忙忙出人于大院和小院内外,有时蜡蜒点水,打个招呼就走;有时一住几天几夜,也不出门。小院后厢房有一间空屋,一群穿着不戴领章帽徽军装的青年男女常常聚集在这里谈论革命。他们往往谈到一些高层的内幕,用一些代号和别称来特指某些风云人物。只有一个人他们袭用了老称呼,他们依旧称呼他为总理。他们慷慨激昂的时候,有时也会忘记他们中有些人正是逃犯,造反派正在满街找着他们这些狗患子呢。
总之,这里的气氛,有点像1789年法国大革命时的某个贵族家庭沙龙,只是带着中国特色罢了。李平水一进人这间烟雾腾腾的屋子,就有一种特殊的放松。这里有一种军事共产主义式的开明,你不用说什么套话,立刻就可以切人主题。
他身旁坐着一位眉间有一红病的英俊少年,听说他来自江南,便用家乡方言说:“给你一点内部情报吧。你们不会带着什么好消息回去的。“
李平水辩解说:“我不明白中国当下怎么会出那么多自相矛盾的指示。你看,你们这里把打倒刘、邓、陶喊得那么响,我们省里开的批判大会,总理办公室再次传达了周总理的指示:会议上不管喊打倒谁的口号,省军区的人都不必举手,一举手就是表态嘛。结果我们这些参加会议的军人都没有举手。“
一个脸色忧郁的尖下巴青年说:“这只是个时间问题,迟早是要逼你们举手的。”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一位姑娘正提着茶壶进来给大家冲茶,恰好冲到他身边。他亲热地摸摸姑娘那略微垂下的头发,他那种随意而又突然的动作,反而透露了他们之间的亲呢的关系。姑娘也朝他笑笑,一屋子的人都把话停了下来,默默地注视着她。她的容貌身材,甚至压倒了他们热衷于谈论的话题。但她的注意力显然更在这群人的谈话上,她有些吃惊地放下了茶壶,问:“你也住在杭州?”
李平水却看着她发愣,他是看着她手里的那只平水珠茶茶罐发愣。姑娘很聪明,连忙要给他倒茶,还告诉他,这珠茶很浓,吃了不犯困。李平水说:“我知道,这是平水珠茶。”平水的战友碰碰他的肩说:“他就叫平水,这茶就是他们那里出的。”那红蓝少年说;“你们家做茶的吧,我听你的口音家在绍兴。”李平水也用方言问他怎么知道,少年这才回答:“我们家从前也做茶。我哥哥就叫得茶,得茶而解。做茶人家喜欢用茶来取名,现在都该重新取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