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贺达不明其意。手中的酒杯举到面前就停住了。
尹菊花接过话说:
“这房子是你给的嘛!当然应当先谢谢你。”
“我,我哪来的房子?”贺达好象傻了一样,张着嘴,眼镜片后边旋转着一对无形的问号。酒杯也放在桌上。
“算了!你现在不是正管房子?满嘴瞎话!”尹菊花说。
“噢?”贺达此刻对“房子”两字十分敏感,听到这里醒悟了一半,他赶紧说,“那房子是人家工艺品厂的,怎么归我管?”
“钥匙都在妈妈手里呢!”小女儿贺敏在一旁说。
尹菊花瞥了女儿一眼,扭脸对贺达含笑道:“给你!”跟着就从衣袋里掏出一小包沉重的东西放在桌上,“钥匙在,房子不在?你看吧,一共七把!”
“钥匙?怎么跑到你手里来的?”贺达说。他本知这是怎么回事,惊奇之极。
“怎么?我偷的吗?是你们的秘书谢灵送来的。”尹菊花说。
“他怎么送到家里来的?”
“送到家里正好!总共八把,给你七把,我留一把给弟弟结婚用了!”尹菊花怕他不同意,口气变硬,先压他一下。
“不行!”他大叫一声。
这一声不仅吓了尹菊花一跳,也吓他自己一跳。因为他从来没有用过这种口气、这么大的音量对妻子说话。
“你干嘛这么厉害!”尹菊花把筷子“啪”地往碟子碗儿中间一扔,撕破脸,习惯地露出本色,“这么多年,你为家里贡献过什么?连家里刷浆、买煤气、打家具都是弟弟帮着干。没有弟弟帮忙,你还坐得上沙发?今儿给我弟弟一间房算什么!你吼什么?你懂人情吗?”
“为了这八间房,现在上上下下都乱了会,谢谢你们,就别往里边掺和了!”他不觉用了恳求的口气。
“那是你愿意。厂里的事你管干嘛?人家小谢说了,你放着清福不享,专往烂泥塘子里越。告诉你,今儿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反正钥匙在我这儿呢!”
他听到这话,脑袋烘热,积满胸中而推不开的种种压力一下子都发生作用。“不给!”他又大叫一声,这一声比刚才那声还大,喊得他额前的头发都扬起来。随着这声喊叫,他抬起手刚要拍桌子,但在尹菊花怒目逼视下,手在半空中不由自主地停顿一下,最后还是有力地“啪”地拍在桌子上。谁知这破天荒的一下反而使他威风起来,他就着这劲儿,手一伸,大声叫道:“拿钥匙来!”
这好比象晴天霹雳,使尹菊花惊呆了。羔羊般的丈夫今儿怎么变成老虎?从没见他这么大胆量,也没见过他这么威风过。一时压不住他,尹菊花就大哭大闹起来。可是无论她怎么哭闹,贺达也不肯把房子给内弟。挺好的一顿酒饭吃不成了,尹绿竹什么话也没说,穿上外衣就走了,显然是赌气走的。尹菊花闹不出结果,居然也束手无策了。原来,她厉害,只不过这两下子,只不过是一种习惯而已。她怔了半天,只得使出最后一手杀手铜。她忽从衣袋里又掏出一把黄铜钥匙,往桌上一拍,说:
“钥匙在这儿,你看着办吧!你要把事情做绝了,咱就从此思断义绝!”,说完,她抱起小女儿走进卧室,跟着把卧室的门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