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寡妇望着水山和淑娴,冷笑道:“我说呀,江水山腿这末勤,他想抢媳妇,打老叔子的主意哪!”
“他嫂子,你该怎么治就怎么治,他管不着,我自愿!”老东山安慰神婆道。
“放心吧,老叔子!”冯寡妇也开导对方,“病交到我手里,没有不好的。”
吃过酒菜和鸡蛋面条,冯寡妇又施展新的神法,吩咐儒修去找干艾蒿子来。应该说,一般巫婆也是希望给人治好病,这倒不是为救人,而是显神灵,保住她们的香火——饭碗。所以不少巫婆把流传在民间的有一定科学道理的治病土方,加以利用。但她们不是如法炮制,授受于人,而是经过加工——故弄玄虚,涂上迷信彩色,以此证明是神仙的威力。冯寡妇也有这一手段。她听说过用艾蒿能熏好湿气过重的气喘病,知道老东山咳嗽,喘不上气,就想试试。
儒修拿来老东山扭起的呛蚊子用的艾蒿绳子后,冯寡妇吩咐点着艾蒿;又把棉被里层喷上水,盖到老东山身上。老东山的妻子惊慌地问:“你这要做什么?”
冯寡妇口气庄重地回答:“白猫精叫江水山放跑啦!这次它回来钻进老叔子的心肝,不使劲呛,它不出来。”“啊,人哪架住这末呛?”儒修也怕起来。
老东山闭眼等待,粗声喝道:“瞎说什么,听神仙的话!”
冯寡妇端坐在凳子上,昏昏欲睡,接着打了三个好大的“阿嚏”,精神随即抖擞,开口严命:“神仙有话,把艾蒿点火放进被子,多人压住,丝风透不得。松动一下,憋不死白猫精,满门遭灾,人畜皆诛。切切!”
燃着了的艾蒿放进了被子。大儿子和媳妇,加上两个壮实的老头子,把老东山死死地裹在被子里。
蒿子烟在湿被里散发,刹那间老东山就身子乱翻。“压住,动不得!”巫婆喝令,“我念咒使法,烟不呛人,专攻白猫精。”
老东山被憋得发出沉闷的呼噜声。
他老婆说:“天哪,别憋啦,松松吧!”
“压住,动不得!”巫婆断喝,“我听得清看得明,白猫精在打呼噜,它一会就丧生!”
生命的挣扎使老东山伸出一只手,乱抓乱挠。
儒修要求道:“松松吧,俺爹憋坏啦!”
“憋的白猫精,不是人!”冯寡妇沉着坚定,“好,不信掀开问问他。”
掀开被头。老东山满脸乌紫,鼻涕眼泪长流,眼睛紧闭——但不是平常的半开半掩的余光瞅人,而是真闭死了。冯寡妇喝问:“神仙问你,妖怪你在哪住?”
老东山已痛苦难熬,他讲真话了:“不,我不是……”“呸,你不说再憋!”冯寡妇大喊。
老东山怕吃苦,忙说:“我是。我住在南山沟……饶了我吧,我不敢啦……”
“饶不得,快压住!”冯寡妇又给他蒙上被,“妖怪不诛,祸害弥天!”
老东山在被里呼噜着,身子更加猛烈地翻滚,挣扎。冯寡妇大腿一抡,猛坐到他的头上。
渐渐地,老东山的身子停止翻滚,腿伸直了,只有一下弱似一下的搐动。
冯寡如高兴地说:“好啦,快好啦!你们松开手吧,白猫精已没劲啦!一掀被呀,老叔子就跳下炕,该干什么干什么啦!老婶子,可要重重谢我呀!”
老东山的妻子,心疼地看着被冯寡妇坐着的丈夫的头,说:“能好了,少不得他嫂子的人情……他嫂子,行了吧?”
老灰狗狂吠不止。江水山领着老中医大步冲进门。
儒修迎着水山说:“好啦!不用先生,俺爹病好啦!”
江水山没理睬他,进门一见那冯寡妇高高地坐在老东山蒙着被子的头上,火从心起,蹿上前扭着她的胳膊,猛地向下摔去。
冯寡妇“妈呀”一声扑倒地上。
“你们这些人,都是死的!”江水山激怒地向屋里的人吼道。
冯寡妇爬起来,手卡腰窝,高声叫道:“江水山!你凭什么打人?告诉你,我是案属!我要上政府去告状……”
水山把老东山的被子掀开,屋子立时充满烟雾。老东山全身被烟熏得发黑,静静地躺着,只剩微微的喘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