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阁下,我……”
“你怎么?”
“我斗胆问问阁下:吕锡五来哈尔滨是阁下亲自接见了,还是听人报告的?”
‘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因为……”葛明礼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说,“因为他每次到哈尔滨来,第一步迈进的门槛,一定是卑职的办公室或者是寒舍,然后才到别处去。”
“你有这样的自信吗?”
“这是他亲自当卑职说的。”
“可是这次他的第一步却跨进了我的门槛。”
“是这样啊!”葛明礼手一拍大秃头,惊奇得张开的大嘴都闭不上了。
“是这样的。”玉旨雄一点着头说,“他直接给我送来了一份很有价值的军事情报,我当时还赞扬了他,准备在情报兑现以后,再给他加官晋级。可是现在……”玉旨雄一说到这里,一抬手,从便服的方形大兜里掏出一张折叠着的纸方,举着说,“可是现在得到的结果,却是完全出人意料的。因为这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件,所以也请你看看。我已经翻译过来了,你能看懂。”说完他就把纸方递过去。
葛明礼忙站起来伸双手去接。他激动得手哆嗦着,打了一会儿才把纸方打开。
这时玉旨雄一又对何占鳌挥挥手说:“何厅长,你也应该知道一下,去和葛科长一同看看吧。”
从玉旨雄一和葛明礼开始谈话起,何占鳌就在那里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一动不动。他已经下定决心:不问到自己头上决不张口,以免把自己纠缠到一些难缠的事件里去。现在玉旨雄一对他挥手,他才连忙站起来,走到葛明礼身旁去看那张纸。那原来是一张日文电报,在日文下边有玉旨雄一的亲笔译文,只见那上写着:绝密急电:奉命进袭共匪汤北游击队之饭田大队及满洲混成十六旅步兵三十二团之官兵,于接近该游击队密营蛤螟河子之险峻山路中,突然遭匪伏军之猛烈袭击。匪军约两千余人,居高临下,以密集之火力袭击我密集之部队,致使我日满联合部队惨遭杀伤,饭田大佐所率之一千余精锐皇军全部玉碎;三十二团满军之大部,竟于战斗开始后,掉转枪口,叛变助匪,乃至加速我皇军之覆灭云云。此役计损失:……
葛明礼再也看不下去了。这对他真是一条惊心动魄的特大新闻!饭田大佐是日本有名的战将,日俄战争的时候他是第一个冲上俄军要塞尔灵山,把日本国旗插上山峰的。著名的乃木大将曾亲手给他戴过奖牌。在以后的侵略战争中,也都为日本帝国主义者立下汗马功劳。“九一八”的侵略炮声一响,他更是一马当先,从沈阳城一直杀掠到黑龙江。三十多年的战争生涯,使他从一名普通士兵一直升到大佐。一个行伍出身的人升迁得如此之快,在日本军人中是很少有的。就是这样一个赫赫有名的人物,却在一旦之间,死于共产党游击队之手,而且死得那么凄惨,全军覆没,一个没剩!这共产党简直是神兵神将了!在乡村的游击队是如此厉害,在哈尔滨呢……一想到这里,葛明礼真是不寒而栗。他抬起头看着玉旨雄一,玉旨雄一也正睁着小圆眼珠子看他呢。他忙又把头低下,有些心慌意乱,不知如何表现是好。日本皇军损失如此惨重,按理他应该表示悲痛,最好是能掉眼泪,一边掉眼泪一边说话,这话才能受听。但是眼泪不听他指挥,眼睛里不但没有一点湿润的感觉,反倒有些干涩。实际他现在的心情非常复杂,哪还能哭得上来,他除了想自己之外,还想了想那个拜把子弟兄吕锡五,从玉旨雄一的口气上判断,吕锡五送来的那份“很有价值的军事情报”一定就是关于汤北游击队的事了。饭田大佐也一定是根据他那情报提供的情况才向蛤蟆河子进发的。那么现在这全军覆没岂不是吕锡五造成的!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又急出一身汗来。这些事都加到一起得让他怎么表示,是激//动?愤恨?悲伤?还是痛苦?正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窗外忽然划过一道强烈的白光,紧接着就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这炸雷好像就响在窗前,震得玻璃都哗哗响,葛明礼惊得一抖,忙向窗外望去,窗外下起了瓢泼大雨,闪电霹雷和豆粒大的雨点裹在一起,向大地上袭来……
这时候玉旨雄一说话了,他直望着葛明礼说:“看完了吧?有什么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