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旨雄一得意扬扬,摇头晃脑地说了这一通以后,又笑了笑说:“敝人每唱王道乐土之颂歌,都免不了要说些文绉绉的话,习惯养成,很难改变,还得请诸君原谅。”
一阵笑声过后,他又接着说道:“人和,是胜利之本源。而我们这日满俱乐部,就是人和精神的具体写真,这就是我们如此看重今天这纪念日的主要原因。”
又是一阵掌声。
“今天的纪念活动,真是一次盛会。使这次盛会更加添色的是北方剧团的先生小姐们的精彩表演。他们是满洲帝国的真正艺术家,他们完全可以东渡日本海,到友邦之国去出演。但是出演的节目内容要改换一下。就是在满洲国出演,敝人也建议你们要把节目内容换一换。”
全场的空气立刻变了,笑声没了,人们都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尤其是北方剧团的演职员们,更都精神紧张地直望着他。
玉旨雄一却一点也不紧张,他甚至还轻松地笑着说:“换什么内容呢?那很多呀!譬[pì]如敝人方才说的‘人和精神’就是一个非常好的内容呀!当然这不是三国时代刘备的‘人和’,这‘人和’要充满新时代的精神,那就是日满提携,共存共荣的‘人和’。这‘人和’给满洲帝国带来无限的幸福和希望,是应该大书而特书的。所以我建议作家塞上萧先生——塞上萧先生来了吧?”
玉旨雄一刚一发问,一直站在他身后的何占鳌马上往前迈了一步,指着第二桌上的塞上萧说:“来了,那位就是。”
玉旨雄一向塞上萧微笑着点了点头,塞上萧却双眉紧蹙,一动不动地直望着他。
玉旨雄一仍然毫不介意地微笑着说:“塞上萧先生是非常有写作才华的满洲作家,就像柳絮影小姐是非常有表演才能的满洲艺术表演家一样。所以我建议你们再度合作,继《茫茫夜》之后,写一出、演一出沤歌王道乐土的话剧,它的名字应该叫《朗朗天》,就是让朗朗的青天覆盖着无边的王道乐土的意思。关于这意思,我还要和塞上萧先生单独谈一谈。现在,在这即将开始的酒席筵前,不宜再多谈这严肃的内容了。是呀,有的先生已经等不得了,诸君看……”说到这里他一指和他同桌的哈尔滨市特务机关长小原松太郎说,“小原君眼睛一直盯着那盘生鱼片,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静默好久的宴会厅又发出了笑声,小原松太郎那黄面饼子一样的脸立刻涨得通红,好像连那剃得溜光的秃头都红了,他极为尴尬地咕哝了一句谁也听不清的日本话,又惹得玉旨雄一大笑起来。
等到笑声止住以后,玉旨雄一举起酒杯说:“好了,敝人也等不得了。让我们举起酒杯,为日满亲善,一德一心,共存共荣而于杯!为日本天皇陛下,满洲皇帝陛下万寿无疆而干杯!”
人们往起一举酒杯的时候,吹奏乐队的乐声又起来了,但这次声音和方才不同了,原来在小号的喇叭口上都塞上了弱音器,又增添了一些吉他等轻音乐的乐器。
干杯以后,整个宴会厅里立刻嗡嗡起来,让酒让菜的声音从每张桌子上传出来。玉旨雄一又喝了一口日本清酒,转对柳絮影说:“今天我们家庭的主要成员都看了柳小姐演的戏,除了敝人和内子之外,还有我的侄子,他是研究中国教育学的,对中国和满洲都有很深的感情,我介绍他和柳小姐认识一下吧。”
还没等柳絮影答话,玉旨雄一就向第二桌一招手喊道:“一郎,你过来。”
玉旨一郎应声走过来了。
柳絮影这时才发现玉旨一郎也来了,她当然认识他,他给她家留下的一百元钱,她还分文未动地保存着呢。她对这个神秘难测的日本人,充满了疑问,但并没有反感,尤其是听王一民讲了他的一些事情以后。这时,她见他走过来了,就站起来向他微笑着说:“义朗先生,好久不见了,您好?”她说的“义朗”是玉旨一郎到她家去的时候的化名。
玉旨一郎也神秘地微笑着点点头说:“柳小姐,您是几时不当小学教师,改行当演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