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民迅疾地把身子往回一缩,用手扶住大门板,一抬脚把支撑着门板的棍子踢倒,门板震颤了几下又稳住了。王一民扶门板的手不敢松开,敏捷地倒了几把,然后隐身在门扇的旁边了。
一阵扑通扑通的脚步声从大门外传来,那个短粗胖喘吁吁地跑进了大门楼。站在门扇旁边的王一民这回没有躲避他。当他一眼发现王一民就站在眼前的时候,吓得一愣神。就在他发愣这一瞬间,王一民那只把着大门的手一叫劲,猛往外一推,只听轰的一声,大门扇裹着风声向特务砸去。发愣的特务觉出不好,刚发出一声惨叫,就被实拍拍地砸到大门扇底下,好像那贪食的麻雀被砸在“压拍子”下面一样。当大门扇倒下去的时候,王一民也猛往起一跳,腾一下站在门扇上面了。
大门楼里一片烟尘,呛得王一民喘不上气来。他隐隐约约听见脚下有人叫妈,大门扇也在往上拱动,他立即在上面腾腾蹦了几个高,门扇一动不动了。他怕被人撞见,不敢久留,忙跳下门板,向门楼外跑去。他一边扑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边向铁路局大石头房子赶去。
王一民离很远就看见柳絮影一个人坐在树林边的长条椅子上。这时太阳刚要落山,西半天上的几片白云被镶上了红边,有两对情人在树林深处走动。工余饭后,这正是会情人的好时间好地点。柳絮影穿着一件白地撒着蓝色小花的旗袍,烫发、高跟鞋,正像那打扮得漂亮的姑娘在等着情郎。她见王一民一直向她走来,便从椅子上站起来,迎着他走过去。
王一民从她眼睛里看出焦虑、痛苦和不安。但是这姑娘第一句话并没有谈到她自己和她的家,而是对王一民的关切,她直望着王一民说:“我真担心您,怕您被特务……哎呀,您的脸上怎么挂满了灰尘?”
王一民一听不由得笑了。原来他只顾拍打身上的尘土,竟忘了擦掉脸上的。他忙掏出手绢擦脸。一边擦一边对柳絮影说:“关于‘灰尘的故事’,我以后再讲给你听。现在我们必须商量一下眼前最紧迫的问题。”
柳絮影连连地点着头。
“我先问你一下,你今天晚上演不演戏?”
“不演,最近两天都空着。”
“很好。”王一民一指椅子说,“那样我们还是坐下谈吧。记住:不管我们谈话的内容如何沉重,样子都要表现轻松,要摆出一副适合这里情调的样子。你懂吧?”
柳絮影又点了点头。
王一民先坐在椅子上。柳絮影真懂得王一民的意思了,她像演戏一样,大大方方地紧挨着王一民坐下了。
王一民看着自己的鞋尖,郑重地说道:“你不要紧张和难过,我谈完了情况,咱们再想办法。”
于是王一民就将敌人用普遍搜索的办法找到了柳絮影的家,并正在她家里的情况扼要地说了一遍。
柳絮影的头低下去了,用手绢悄悄地擦着眼睛。
“不要难过。我想伯父、伯母两位老人暂时还不会有什么危险,一位卧床不起,一位是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敌人动手的时候,总得想一想,他们在‘王道乐土’的幌子下,也不敢把事干得太绝了。现在的问题是你。我怕他们不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