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林举手道:“得,得。生死之交,别玩这种里格楞,我只信个缘字。这些年,你肚子呀什么的,做什么运动,没什么不方便吧?结婚了没有?”杨世光疑惑地看看刘玉林,迟疑道:“儿子九岁了,肚子没问题呀。”刘玉林自得地笑笑,“那就算我的十佳针线活之一了。战地救护,一般都是保命。一看你那个家伙,就知道你还没开过苞。心里就想:可别把活儿做粗糙了,日后影响他的房事质量,天天晚上挨他的骂。”说得三个人都大笑起来。
说笑一会儿,史天雄说到了自己的伤腿。刘玉林指指墙角堆放的三个大纸箱,“不打自招了吧?腿不疼,也想不起我这个老战友。这是我给你配好的十二服药,一服熬四斤药汤,吃三天,饭前饭后各一次,不要间断。”
史天雄打开一个大纸箱,看见一服药的纸包竟像大号西瓜,迟迟疑疑拿出一包,掂了又掂,说道:“看样子有两斤吧?你这是医人还是医牛?搞错没有?”刘玉林白了史天雄一眼,“到底是副司长了,看你娇贵的。怕死就别吃。你这病根生在开了刀又匆忙缝合这个过程,湿气和淤血附了骨了。人过四十阳气衰,秋天一到,阴气就盛,体内阳气抵不住,它就开始作怪了。不早根治,有你受的罪。湿气入侵了十几年,已成气候,小打小闹治,镇不住它,只能招惹它的疯狂报复。”杨世光小声感叹道:“听上去很有点深意。”刘玉林鼻子哼了一声,“不只是听上去有深意!乱世行重典,沉疴下重药,听说过吧?道理好像人人都明白,用于行动就难了。不是我进了大境界,也不会开这种药方。吃吧,毒不死你,肯定能把病治好。”史天雄早信了,说道:“这一服药要多少钱?”刘玉林把脸一沉,“别提钱不钱的,提了我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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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刘玉林做东请史天雄和杨世光到东来顺吃涮羊肉。三个一起度过鬼门关的男人十八年后又一次聚一起,自有说不完的话,还没觉得尽兴,已吃喝到了子夜时分,四十二盘小尾寒羊肉,两斤半枸杞二锅头,让东来顺见多识广的招待也吃惊不小。
史天雄开车回到景山后街家里,才感到酒劲上来了,搬纸箱子时,步子多少有点蹒跚。陆小艺穿着棉睡袍下了楼,沉着脸问:“什么东西?”史天雄搬进来最后一箱,打个酒嗝道:“中药。”陆小艺又问:“谁的药?”史天雄边上楼梯边答:“我的药。”陆小艺追过去,言语有些带气了,“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史天雄径直走进卧室,硬硬地答道:“不知道。”
陆小艺跟进去,把门关上,提高嗓音道:“你喝了这么多酒,酒后驾车,还挺有理的。为什么连个电话都不打?四点半你就不在单位了。”
史天雄抹把脸,脱了衣服倒头就睡。陆小艺一把扯掉被子,“先别睡,有要紧的事需要谈谈。”史天雄盘腿坐在床上,两手一摊,“一个战友来了,陪我去看病,然后去东来顺吃涮羊肉。没参与任何娱乐活动。你还想问什么?”陆小艺冷笑道:“副司长都不想干了,我当妻子的,不该问吗?”史天雄有些惊讶,咂咂嘴没说话。
陆小艺双手抱着肩,在史天雄面前来回踱几步,红太阳早不是十年前的红太阳了。你看承业二哥老成什么样子了!你别以为你会玩魔术,这是在玩火!”温和而自得地看着丈夫笑笑,继续说:“现在,中国有多少事能保密?下午两三点钟,你把请调报告交给陈部长。四点十分,大哥就从青海给我打了电话,问我知不知道这回事……”史天雄摇摇头,叹口气道:“这个陈部长,真是……”陆小艺抿嘴一笑,耸耸肩道:“很正常嘛。你是陆震天的女婿,陆承志副部长的妹夫,陈东阳当然应该这样处理。换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副司长试试,明天就能得到去红太阳任职的调令……”
史天雄感到浑身有点发冷,想把被子扯过来躺下,目光朝从床那头溜到地毯上的被子探探,没有动手去拉,集中精力抗拒着已经透过皮肤朝着骨头逼近的寒冷,但还是打了一个冷颤。这一瞬间,任何重要的事情都显得毫无意义了,他只在等待一缕能抵御寒冷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