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民见陆承伟答应得太爽快,心里就直打鼓。回到宾馆,陆承伟的请柬已经在房间恭候了。详谈的地点是凤凰海鲜大酒楼呈祥厅。田青廉也觉得陆承伟有些过分热情,建议秦思民从侧面摸摸陆承伟的底牌。
史天雄一落座,开门见山道:“你的用意我清楚,可惜我帮不了你。我也是近些日子才知道承伟已经成了亿万富翁。他这么主动提出帮你们渡过难关,出乎我的意外。他究竟想在陆川干什么,我想不出来。我来见你,只想给你提个醒:承伟是个商人,赚钱恐怕是他的惟一目的,而你们的企业都属于国有资产。”秦思民把酒斟上,伸手指指自己的脑袋说:“这个东西不是酒壶。早几年,不贪财,不经常上错床,这太平官能做一辈子。如今呢,危机四伏,离监狱越来越近,一个闪失就进去了。原先想,哪里的黄土不埋人,一过四十,才知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下午路过老皇城根儿,听老票友唱一嗓子京韵大鼓,这鼻尖就一股一股地酸。我知道该回来了。可眼下这个关口过不去,我还能回来吗?三十年了,斗转星移,沧海桑田,不知今生何处了。来,喝一杯。”史天雄默默喝了酒,问道:“你们那里的一个基金会是不是闹出了命案?”秦思民呆呆地望着史天雄,没有回答。史天雄又问:“一个副县长人选,有八处住房,养六个情妇,是不是真的?”秦思民一脸无奈,摇头叹息道:“都是些家丑,说不出口哇。陆老听了肯定生气。你的消息很灵通,也很准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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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天雄自饮一杯,痛苦地闭了一会眼睛,自言自语道:“可怕。你抬举我了,在京城呆久了,呆久了。承伟是我家里的人,我对他基本上是一无所知。这些都是听他说的。如果他不是早就打上了陆川的主意,那他就是个天才。他对你们研究得很透了,而你们却像我一样,对他一知半解。他还不至于坑你们,可他到底想干什么呢?”秦思民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接下去,两个老同学只能借酒叙旧了。分手的时候,史天雄又问:“思民,在陆川,是不是花一万块钱就能买个村支书当三年?你要说实话。陆承伟说,想当一年村计划生育专干,也要投资两千元。是不是不好回答?”
秦思民难堪地笑笑,支吾道:“这,这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你说的这种情况,我还没遇见过。陆川出的贪污受贿案,还没这种例子。社会以权力为中心,没办法。眼下也只能割看得见的毒瘤。”史天雄很不满意这种回答,心里道:“癌症可是看不见的毒瘤,它是绝症。”
外面起了秋风,凉意浸人,两人的步子沉重起来。
第二天中午,田青廉和秦思民怀着希冀,忐忑不安地去了凤凰海鲜大酒楼。酒席一开,陆承伟就定了调子:设这桌上了龙虾、三文鱼和茅台的便宴,目的只是答谢两位父母官不远几千里来为父亲祝寿。五个花容月貌的年轻小姐,静静伫立每个人身后,像画中人一样无声无息,只在换碟子点香烟时才弄出几个小心翼翼的响。齐怀仲和顾双凤也只是一味地劝酒,一口的套词。满屋子响的都是亲热的话语,可两位县官都感觉到与陆承伟的距离正在拉远,不禁感到燥热气短起来。酒在三杯中,田青廉还能分出精力比较一下顾双凤这枚熟透的桃子和身旁这些青杏的区别,见陆承伟主题这般明确,再也不敢分心,集中精力想着如何把谈话引向正题。田青廉说:“一个星期前,我们决定把公墓区……”陆承伟马上接道:“感谢你们在划公墓区时,还能想到陆家在祖坟安息的先祖。承伟再敬你们一杯。”
吃了一个小时,秦思民说话了:“承伟,咱们是不是接着昨天的话题谈谈?”陆承伟一拍脑门儿道:“你们不提,我都把这档子事给忘了。你们在父亲隐退十年后,还能记得他的生日,我们一家人都很感动。这种真情,如今比咱们的大熊猫还稀有哇。中国人常以父亲的出生地为籍贯,我应该算是货真价实的陆川人。陆川的国企问题,如今很好解决了,如今的政策允许卖给私人。如果你们信得过我的实力,选个十来家卖给我就行。你们彻底解决基金会遗留问题,只差七八千万嘛,很好办。喝酒,喝酒。”
秦思民和田青廉都愣住了,他们都没想到是陆承伟自己要买这些企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