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的那个秋天,命运之神让还是北京舞蹈学院四年级学生的江南姑娘顾双凤认识了风度翩翩的陆承伟。在漫长的六年里,顾双凤一直心存和陆承伟一起走进婚姻的幻想,根本不知道初恋惨败的陆承伟心灵的创伤有多深,他已经把和年轻漂亮女性的交往看成是保持一个男人生命活力的一门必修课程了。这种错位的关系,一直持续到前年秋天。顾双凤想用一个孩子来使自己好梦成真,很顺利地使自己怀孕了。这件事在陆承伟看来自然是没安好心,骂顾双凤是个小阴谋家。齐怀仲深知顾双凤在陆承伟那里的地位,只不过是那个庞大女友乐队的首席小提琴手,用怀孕来改变和陆承伟的关系,就好比让浸淫交响乐多年的陆承伟天天只听小提琴独奏,也劝顾双凤把孩子处理掉。谁知顾双凤十分刚烈,做了人工流产后,就从陆承伟的视野中彻底消失了。这时候想起顾双凤,陆承伟心里弥漫着辨不出形状的怀念和几缕似烟如霭的淡淡愧疚。嘴上说想和他生一个或者一打孩子的女人多多,可也只有这个顾双凤不顾他定下的交往原则,自觉走向了做母亲的单行道。问题是这个曾经给他带来无限欢愉的女人,把一切都独自承受了,没给他丝毫用物质补偿的机会,这让自初恋后立下今生今世决不欠一个女人情债的陆承伟经常遭遇些许像是违背了什么誓言的痛苦。陆承伟干搓了一会儿脸,语气怅然地说道:“小凤走两年了。她确实是个好姑娘。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想想也是我对不起她。黄鹤一去不复还,泥牛入海无消息呀。”齐怀仲面露惊喜神色,说道:“世界说大也很大,说小也很小。最近双凤遇到了不小的麻烦。她们歌舞团早已经无米下锅了,双凤又不愿意给那些莫名其妙的歌星当陪衬……”
陆承伟道:“她一直想进入影视圈,我应该帮她实现这个梦。”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站起来,“老齐,你好像对小凤的情况很熟悉嘛。你什么时候跟她联系上的?”齐怀仲咬咬牙说道:“你成了双凤和男人交往不可逾越的高墙。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双凤的情况的……”陆承伟追问道:“她结婚了没有?”齐怀仲道:“承伟,这回你决心要到前台演出了,绯闻太多总不是个好事。说句心里话,乔妮今天去了南方,我挺高兴的,这种身份的人,沾不得了。我想,你现在最需要双凤这样的姑娘留在身边,什么事情她都能……”陆承伟打断道:“你别再嗦了,她现在在哪里?”
齐怀仲撩开落地窗窗帘,伸手一指,“她昨天到的北京,让我帮她找口饭吃,昨晚她就住在我家。没接到乔妮,我就自做主张,回家把她接来了。”陆承伟怔怔地看着外面的奔驰车,鼻子哼了一下,声音却没掩饰激动,“我说你怎么今天说了乔妮一堆‘好’话呢,原来目的是推出双凤呀。是不是还说了我经常提起她,要你接她过来?”齐怀仲挠挠头,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你要是……”陆承伟笑骂道:“给我留个当好人的巧宗儿吧。小凤来得是时候,这么漂亮的房子,没个临时女主人,史天雄会怎么看我?”齐怀仲没想到陆承伟这么痛快就答应留下顾双凤,愣了一会,口吃地说:“这,这房子,不,不当礼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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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承伟大步朝门口走去,“我现在连参加家庭会的资格都没有,另作打算吧。你愣着干吗,接双凤去。我一定要让她风光个够。”
两人走出别墅,高挑、丰满、双眸含怨、通身泄出万种风情的顾双凤已经跨出车门,一分慌乱三分迟疑五分羞涩地站着,和这片住宅这西山这红叶构成柯罗笔下略带惆怅回忆韵致的风景画,等待陆承伟进入。山风轻拽着那一袭白裙的下摆,并把那勾在白玉般额头上的刘海儿吹出几丝凌乱。陆承伟也不说话,微笑着望着顾双凤秋潭一样泛着黛青的眸子,很自然地抬起左手搭在那溜溜的右肩上,右手在空中一划便成了灵巧的梳子,轻巧地进入那乌黑的刘海儿里。顾双凤小白桦一样的身子颤抖起来,抖着抖着,便伏在陆承伟宽厚的肩头,化成风过桦林的声声呜咽。
姑娘这时并没意识到,这一回头,一生的命运便彻底改变了。历史、现实和未来像一条细细的丝线,把她在初秋西山如画的空间里放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