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崇惠略一沉思,说:“大的战略方案,要从长考虑。现在,你快点回司令部,把这里的情况告诉郭司令,我的意见是就地宿营,待天明之后再视情况而定。汇报之后,你就在那儿休息,明早再来。”
“那你呢?”冯进文不放心,问了一句。郭楚松要他注意政委的安全,他不敢擅离岗位。
“我不要紧,我们大家在此地宿营,这里的群众好,不会有什么问题。我们有两支手枪,怕什么!你快走。”杜祟惠说。
冯进文还想说点什么,没有张口,杜崇惠不耐烦地说:“你是军人,怎么这么多的顾虑?走罢。”
“是!”冯进文转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杜崇惠打着手电,在老表引导下,来到小村后面一个紧靠土墙的柴棚。柴棚里堆了好多柴,尚有六七尺空地,杜崇惠拿手电左右照射,得意地说:“好地方,就在这里休息。”
他要丁长生靠墙睡,他睡外边,两个地铺中间,放挎包水壶和皮包。丁长生盖床军毯,杜祟惠和衣而睡。
丁长生很快睡着了。杜崇惠思绪万千:刚才同冯进文谈到蒋介石的五次“围剿”和苦战才开始的问题,实为由衷之言,而且他内心还有极深的隐衷没有说出。蒋介石勾结帝国主义采用新的政策和军事战略,向红军作第五次进攻,红军和苏区动员全部力量同敌人战斗,能不能打破“围剿”呢?一个五次反“围剿”反了一年还看不出结果,即使有结果,敌人再来十次八次又会怎样?象现在这样下去,精力耗尽了,人也会老的……在九宫山地区,他知道“福建事变”失败、中央红军北上似无多少影响后,他认为他的想法更有根据了。从九宫山回师后,敌人正规军的追击堵截,飞机和地主武装的骚扰,更为严重,连打两个大败仗。他更怀疑能不能打回老苏区,即便打回去,也不知道要损失多少。自己是政治委员,上级和群众能谅解吗?他身体也不算好,不能长久拖下去。他在朱彪和三团政委牺牲之后就萌离队之念,但他觉得自己投身于革命好几年了,恨蒋介石,恨敌人,同工农兵有感情,是去是留,犹豫不决。随着战争环境的变化,情绪也时起时伏。他想起村里老百姓说浏阳河一带住满了白军,给他神经是个直接刺激,就由浏阳河想到一个苏区、两个苏区,想到整个形势,想到上级对他可能采取的态度,他觉得非下决心不可了,非离队不可了。又想到离队后的前途,认为自己有专业知识,有跑码头的经验,做生意,当教员职员,不怕没有路子。白区环境,他都可以应付。如果有条件,还要从不同角度做些革命事情。但离开也不能得罪队伍中的朋友,他轻轻坐起,从皮包中取纸,又看一下正面墙下打鼾的丁长生,他把皮包放在两腿上,拧亮手电写个纸条。
杜崇惠顺手把丁长生的挎包拿来,解开纽扣,把两份文件和纸条塞入他的挂包内,又把手枪连背带拿到手上,在星光下抚摸着,这个伴他三四年的武器,他多么珍惜呀!现在不能不分手了,他也塞入丁长生的挎包,扣紧扣子,放到原处。他轻轻起来,带着皮包,在星光下看了丁长生一眼,他还在酣睡,杜崇惠小声叹气,出了柴棚,又回头看他一眼,然后出村向东去了。
杜崇惠在柴棚辗转反侧的时候,冯进文正向郭楚松汇报。郭楚松觉得这块小谷地,有稀疏的树林,北面是山,便于警戒,也是罗霄纵队向南必经之路。在这里宿营,就军事上说,是合要求的。同时为尊重杜崇惠的意见,就在这里半宿半露。只有炊事人员和卫生队与伤病人员,进附近几个小村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