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百万,我知道你不是没有钱的,”陈廉指着他的房环视一下,“你自己看看,你的房子多高大,油漆得多好。”
“唉呀!这是余下的一点老祖业,除了这点以外,什么也没有。”
“难道真不拿吗?”
“我一个钱也拿不出,要就是一付老骨头。”
陈廉突然声色俱厉,右手抓起惊堂木,在桌上猛打一下,“啪”的一声,接着大声喝道:
“住口!”
又看了一下监视张百万的士兵说:
“捆起来!”
绳子到颈上,张百万慢慢举起左手,伸出两个指头,向陈廉说:
“少太爷,我只能拿出两块钱。”
陈廉又抓惊堂木在桌上猛打一下,厉声说:
“老土豪,你真不识好歹!”
张百万把手一捏,慢慢伸出食指说:
“十块好不好?”
“呸!”
张百万又五指张开,说:
“好!五十吧——这就割我的肉了。”
“胡说!”陈廉同战士同时骂道。战士还用手在他额角上挥了一下,故意威吓他,“要你的老狗命!”
“一百块好不好?——这一百块也要向邻舍借五十块才交得齐。”
“放屁I”
他们互相讨价还价,土豪最后答应两千元,马上交付。红军为了很快出发,也不再要求了。
陈廉押着土豪去取款,老土豪的脸暗淡得象一块干燥的土块,眼睛无神地向下,扶着鸠杖,一步一挪地徐徐走动,口中发出微小的哼哼声,好象一条快要病死的老狗进屠场门似的。兵士们跟在后面。他走一步站一步的,进了一间堆柴禾的房子,进门的右前角,有个大瓦缸,他指着瓦缸说:
“搬开缸,你们挖罢!”
十几分钟后,发现一个坛子,老土豪看到坛子盖揭开了,伤心地说:
“这样多啊!”
陈廉问道:
“多少?”
“一千块。”
坛子搬出来了,五十块大洋一封,共二十封,刚刚一千。陈廉又同老土豪说:
“还差一千。”
老土豪说:
“刚才我从夹墙出来,身上的十五两金子,你们全拿走了。十五两金子,可值一千二百多块,你们该还我两百块。”
“放屁!”
陈廉叫人把老土豪带到没收委员会,建波把他释放。他们出门后向西面走,正从灰房经过,老土豪看到门口挖了一个大洞,干枯的老眼立即涌出一股泪潮来,伤心地顿足道:
“天呀!天呀!谁开了我的窖,我的窖——整整埋了七代的窖……”
老土豪乘势向前一跃,两条象朽木一样的腿,忽然发生了新的强力,越过窖口四周高达数尺的积土,跳下窖去,眼睛眯着,口鼻急促地喘气。发出若断若续的声音:
“我愿……死在窖里……!死在窖里……埋了七代的窖……七代……!”
声音由大而小,由急促而缓慢,微小的声音也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