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让他摸你。狗日的!这就上了圈套了。散了电影你就想法子叫他跟你‘回家’,跟你‘干事’。等我们闯进来治他龟儿子!得了手,我多给你点钱叫你在城里耍哈。要是他不跟你‘回家’,散了电影你还要问这龟儿子要钱。要摸你的钱哈,至少把饭钱捞回来唦!”
二百伍下午在电影院附近转。这一带正是大城市的热闹市区,浓缩了大城市的精华:人多、车多、店铺多、东西多、马路宽、房子又高又挤,霓虹灯光怪陆离,而她觉得这一切都不过是小镇上那个小市场的无限放大。不同的是,所有的东西都明码标价。商品下面有块小牌牌,小牌牌上都用“¥”字打头,后面注明这个东西的价钱。看来看去,到处是“¥”、“¥”、“¥”、“¥”……手上没有“¥”,不管你多喜欢这个东西都与你无关。二百伍只揣着老流氓给的十块钱,这点“¥”,在这个大市场中根本不值一提。二百伍完全不自觉地体会到马克思说的:市场经济就是一个商品的大堆积。大城市不过是个大商品堆。腰包里没有“¥”,再大的城市也不会“精彩”。大城市的精彩,只在腰包里有“¥”的人面前像孔雀开屏似地绚丽。
不知怎么,大城市给二百伍最深刻的印象仅仅是这个“¥”。
担担而分大、中、小碗三类“¥”。二百伍花了“¥5元”在小吃摊上吃了碗大碗的担担面,到七点多钟就守在电影院门口。她甚至没有张口,就有人主动上来问她等谁,不等人的话,就叫她陪他看电影。二百伍当然乐于成行,跟着进了电影院。灯熄后放电影,那人真的就动手动脚乱摸她,一张臭烘烘的嘴在她脸上像鸡啄食似地东一下西一下乱啄,啄得二百伍满脸口水。电影散场后,她不知道怎样把这人哄到出租房去,只是不停地说“大哥跟我走”、“大哥跟我走”。那人老于此道,给她穿的低胸T恤里塞了十块钱:
“小婊子,各人走各人的啵!”
把她全身摸遍,脸上亲够,只给了十块钱。她的全身和面孔就是“¥10元”。
第二天仍是如此,刚站在电影院门口就有人过来搭讪。但是和前一天一样,摸完了亲完了,出了电影院给了她十块钱,还没等她开口说话,那人就扬长而去。
这个“¥10”,好像成了她的固定价格。而“¥10”刚好够来回公共汽车票钱和一瓶矿泉水与一大碗担担面钱。
以往,跟她“干事”的人一般都不直接付钱给她,有个别直接付给她的她也只是转手而已,她不知道自己跟人“干事”后男人付多少钱给皮猴或老流氓小流氓。现在男人直接给了她,而这个“¥10”,从不合算这个角度上,开始肩发她有了低贱的感觉,然而她又不知道怎样去追求“崇高”,什么是“崇高”,她究竟在“¥”上应该怎样定位只有一次,一个四十多岁的外地人主动跟她到了出租房。那人虽然年纪很大却没经验,好不容易抓到了个出差机会就想趁机在外浪荡浪荡。二百伍靠上去刚说想跟他看电影,那人的表情仿佛就喜出望外。在电影院摸她的时候就欲火中烧,恨不得在座位上就跟她“干事”。还是二百伍止住了他,说不急不急,电影完了跟我“同家”。那人根本不需要哄骗,散了电影就跟她打辆出租车跑,也不管有多远。进了出租房就脱衣服,还叫她快快快。两人刚上床,三个流氓就闯了进来。闪光灯强烈地一闪光,那人就吓得浑身发抖,光着身子抱着胳膊蹲在地上。老流氓说什么是什么,刀子也不用亮出来。那人只顾牙齿打战地说:
“同志,同志,我错了!我错了!……”
老流氓翻遍了那人的衣服口袋,搜光了他全身,得了一千七百多块钱现钞,一个手机,一只手表。老流氓看看他的名片,笑话他说:“嗬!还是个啥子科长嘞!”把空空的钱包扔给他时,油腔滑调地揶揄道:
“我没拿你的身份证哈,银行卡也留给你哈,让你好生回去当你的科长哈!拜拜!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