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惹得众人笑。
那位姐姐挂不住,脸一绷,说:
“你要糟践我,姑奶奶可坐在你怀里啦!”
黑小子叫起来:
“坐呀坐呀,他是欢喜佛!”
众人大笑。几个小子喊着闹着要那姐姐露一手,一边起哄吓唬僧人,吓得僧人满脑袋汗。一位大肚汉笑得绷断裤带,提着裤子还看,不肯走。这里人向例好看热闹,哪儿有人哪儿有热闹。直到回头偏西,人不见少反见多,外三层里三层;蚂蚁闻到香味,酒肉外黑压压再围一层,中心盘腿坐着这行脚僧。夕照僧身,赛镀了金,可天津卫嘛地界,成人都难,能叫你成佛?那群小子剜心眼拿话逗他勾他扰他,不毁了这外来和尚不算结。这场面好比交仗,谁走谁退谁败难完蛋。
劲顶劲,顶足劲。
这当儿,打北边来个糟老家伙。身高不过五尺,大脸足有一尺,脸皮折子摺折子赛干丝瓜,眯缝小眼,咧着大嘴,嘻嘻哈哈,脸当中通红一个酒糟鼻子,赛顶着颗大草莓果;披头散发,一件宽宽绰绰玄色大袍,没结扣儿,小风一吹,衣举发飘,赛仙赛妖赛只大蝙幅,忽悠悠来,一路哈哈出声。飘进人圈,一塌腰,和这僧人面对面盘腿坐,哈哈一下,操起竹筷,先使筷头在地上画个圈儿,伸手拉过酒肉干起来。酒在嗓子儿咕噔咕噔,牛筋在牙齿间嘎吱嘎吱,吃到香处美处,直哈哈哈。独吃独喝,旁若无人。众人给这糟老家伙弄呆,看他脏喝喝,却不象凡人俗人,看打扮赛和尚,又没见过和尚这吃法喝法做法活法,看势头,都是冲着行脚僧人去,赛斗法,没人问,没人笑。连那群小子也不多嘴。果然僧人忍不住先发活。
“你是僧是俗?”
糟老家伙脸没抬,拿舌尖把沾在唇边的酒液肉渣卷进口中,只说了四个字儿:
“无僧无俗。”
众人一怔,没听懂;僧人也一任,似懂非懂,只当对方蒙自己,停停又问:
“出家何处?”
糟老家伙还是不抬头,边吃边喝边答,还是四个字儿:
“何处出家?”
这话不过把僧人的问活颠倒一下,有了味儿。僧人好赛遇到一扇门,挡住了,闷往口,傻瞅着糟老家伙。人群中没一个明白人,却都觉得真玩意儿出来了,等着下边的戏。只见糟老家伙吃得上劲,捏着猪耳朵,提起半个酱猪头,嘴对嘴地啃。咬不上时,猪头摇晃,咬上口时,躇满嘴油,顺手抬起那香帕抹嘴,还哈哈哈。
僧人见了,松开脸一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