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听警察的话,这是不可思议的。
就在侯七的鼻子差不点儿要碰到骑驴美人脸上时,白马上的骑士把长矛举了起来。他将长矛往人群里横着扫了几扫,就扫出了一条通道。侯七也弄不清自己是怎么样的躺在了别人的身体上。在侯七的屁股下,是一个男人的坚硬的头颅。侯七并不想坐在他人的头颅之上,但那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在侯七屁股上咬了一口,痛得侯七大叫了一声。侯七弹跳起来,看到那个咬侯七的头龇牙咧嘴,嘴里满是鲜血。侯七伸手摸摸屁股,摸了一手血。侯七想真是倒霉透顶。但那个咬侯七的人更倒霉,侯七的屁股刚弹起,就有一个更大的屁股墩了上去。侯七看不到那张沾血的嘴了,心里却清楚,这个人的头不破也要扁了,这个人的牙不全部掉光也要掉一半。
一个胡茬子发青的警察虎虎地走了进来。他说:“你们,围在这里干什么?”
侯七们哑口无言,不是不想回答,是不知怎样回答。
警察眯着眼睛,打量着这两个怪客。他的脸上红光闪闪,侯七明知这是被夕阳映照的结果,但却硬把他想成是因为害羞红了脸庞。
白马骑士面对着警察,似乎毫无反应。他将那杆长矛往警察前胸一扫,警察便仰到了侯七的身上。侯七感到警察的骨头像钢铁一样,硬,还有棱角。侯七的肋骨痛疼难挨。另外几个警察也想往前靠,但都被马上人的长矛拨到一边去了。就这样,他一马当先,美人骑驴随后,大模大样地走了出去。他和她沿着宽广平坦的大道继续前行。
一阵很大的混乱过后,侯七们各人推着自己的车,散开在人行道上。侯七的车子后轮变形,只能推着走,不能骑着行了。还有几个人躺在地上,好像睡着了似的。警察上去,很温柔地将他们扶起来。那个有胡子的警察说:“都散了吧,天黑了不回家,难道你们的家人不挂念你们?”
有十几个人听了警察的话,推着车子往西去了。大多数的人却站在原地,望着前方的马驴和骑马驴的人。
警察又说:“还有什么心事?你们没看过马和驴?有什么好看的?真是的!”
又有几十个人往西去了。
警察也上了摩托与警车。那个年长的警察把头从车窗里探出,大声说:“散了吧散了吧,回家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在这里瞎起哄!”
又有几十个人推车走了。
警察也开车走了。
剩下几十个人还站在这里。大家相互看看,突然都笑了。侯七也跟着笑了。一个剃着光头的中年人说:“我今天不回家了,非要跟着她,看个究竟。”
他跨上自行车,追着马驴去了。他的车链条摩擦着链盒,发出嚓嚓的响声。
侯七到底是个好奇的人,也许还是个好色的人,他不顾自行车负了重伤,硬是骑上去,嚓嚓啦啦,摇摇晃晃,去追随驴上美人。
侯七们在天安门前面追上了驴马。如果不是国旗护卫队举行降旗仪式,侯七们不可能这样快就追上。国旗护卫队的士兵们一个个神色庄严,令人肃然起敬。侯七看到驴上美人身体挺直,恰似一尊玉雕;马上骑士手举长矛,分明是用古老的姿势,向国旗护卫队致敬。
队伍过去了,天安门前暮色苍茫。广场上的华灯通了电,渐渐地放出光明。侯七们跟随着驴马从天安门前走过,马上骑士在行进中又把黑驴让到头前。他横矛在后,担任护卫。一切都没变化,过了南池子大街还没变化,过了王府井大街依然没变化,到了东单路口还是没变化……到了国贸大厦时,跟随在他们身后的只有十几人了。这时已是真正的夜晚,大道两边华灯齐放,路两边的高大建筑物里灯火辉煌,大街上的车辆,成了一条电光的河流。侯七们跟随着驴马行进在树木的斑驳暗影里,路边烤羊肉串的小贩对着他们大声喊叫:“羊肉串!羊肉串!”
当驴马后边只剩下侯七一个人时,白马停住脚步,黑驴也停住了脚步。侯七的心一阵狂跳,期待已久的结局也许就要出现了,让他怎能不心跳!
白马翘起尾巴,拉出了十几个粪蛋子。
黑驴翘起尾巴,拉出了十几个粪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