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桌上的文件,滕柯文想到市里去一趟,一方面看看自己的事,另一方面也主动向市领导检讨解释一下村民上访的事。刚收拾好了要动身,高一定打来了电话。
高一定说有几件事情要商量一下,商量好了明天就上常委会。第一件是强子才任县长助理的事。滕柯文觉得这件事常委们都不会有意见,他反对也没用,助理就助理吧,也不是什么大事。滕柯文说没意见。第二件是要调走人事局局长周立德,让周立德去当乡党委书记。滕柯文一下觉得这件事难以接受。发下去的文件已经按你的意见收回了,这已经够没面子了,为什么还要再追加一层处罚。滕柯文斟酌半天,问这样调动出于什么考虑。高一定说,县委认为他当局长多年,不适合再当人事局长,那么大的事不请示不汇报,以至于在全县造成了恶劣的影响,这样的责任不追究,群众不满意,干部也不满意。
竟然是追究责任。很显然,这是杀鸡给猴看,那次的人事调动是他决定的,这是在追究他的责任。追究责任的目的,是赶他离开西府县。滕柯文无法控制满腔的愤怒,说,如果追究,你就直接追究我的责任,不应该拿一个办事人员开刀。
高一定说,你能承担一定的责任很好,但人事局长不是一般的办事人员,他是多年的人事局长,他知道工作应该怎么做,他应该有很强的党性,但他明知故犯,不按原则办事,这样无原则的人已经很不合适在原岗位工作,换换他,也是出于工作的考虑。
很明显,他有可能不调走的事,高一定已经知道了。滕柯文想豁出去和高一定吵一架,哪怕是吵到市委。但想到调动的人里有副县长的情人,滕柯文一下有点气短。原以为已经和高一定和解了,看来不赶走他,矛盾就不会解决,高一定就不会罢休。滕柯文压下满腔的愤怒,说,这件事我不同意,我希望你能重新考虑。
高一定说,现在是咱们两人商量,下午还要上会正式讨论,如果咱们达不成一致,那就在会上讨论决定吧。
放了电话,滕柯文久久不能平静。看来在西府县是没法呆下去了。想到要离开西府,滕柯文就一阵揪心。他发现自己和西府县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这样一想,他更加心痛。刚才他还想放开了大干一场,看来想得还是过于天真。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就没法干工作,更别说干一番事业了。
努力使自己平静一点后,滕柯文觉得在此非常时刻,一定要以智斗智,咬牙坚持到底。高一定肯定认为这次调不走他,书记的威信就会受到打击,权威地位也会受到动摇,以后就更难一呼百应由他一人说了算。此时高一定急急忙忙处理周立德,分明是要激怒他,无非是故意让他出来争吵,然后抓住这件事不放,闹到市里,再掀起一股浪潮逼市委尽快调他。他从心里一阵冷笑,你高一定也太小看我滕柯文了,我滕柯文如果这样简单,也干不到今天这个位子。
滕柯文决定以柔克刚。人家是一把手,斗也不可能斗过人家,也改变不了人家的决定。但再让一步并不是一声不吭,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该表达的意思还是要表达。如果不说不表达,窝窝囊囊一声不敢吭,更让人家不放在眼里,更要一步步逼他就范。
高一定肯定已经和其他常委们沟通过了。他想听听其他常委的看法。
首先拨通常务副书记陈嫱的手机。陈嫱说高书记已经和她商量过了。滕柯文问她怎么看,陈嫱说,我也觉得不应该处理周立德,周立德没什么错,在一般情况下,周立德都不能越过管他的县政府而向县委汇报工作,如果政府部门的人都越级向书记汇报工作,那么整个体系就乱了章法。这一点不是我们私下说的话,这样的意思我已经和高书记说了,他认为调动一下也是为工作考虑,这样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滕柯文又拨通人大主任的电话,主任哼哼哈哈只是应声,就是不表一个字的态。再打电话和政法委书记谈,同样是哈哈哼哼一言不发。滕柯文一下没了信心,一下感到了自己的孤立,也感到了自己的冒失和倔犟:不到万不得已,谁会和一把手对着干呢。
滕柯文拨通市委秦涓涓的手机,问候几句,问于书记回来了没有。秦涓涓说于书记回来了,李书记又出去了,常委会可能还得几天。放了电话,滕柯文想,明天找找于书记,实在不行,该调走就调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