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得玉威严了说,不行!荒山荒地是国家的,工程也是国家的,要补偿没有理由,国家绝对不会给一分。
宋老四低了头半天,然后说,你知道,现在的村民难管理,如果多少不给一点,他们闹,我也没办法。如果你们多少给点,哪怕给几千,我也好向村民交待。
老张已经和村里谈过多次,村里咬定要五万,一分不能少。现在说给几千也行,老张急忙说最多给五千。宋老四叹口气,说,五千就五千吧。
宋老四拿出一瓶酒,要请杨得玉一行喝酒。杨得玉推辞不喝。宋老四哼哼哈哈欲言又止似有话要说。杨得玉问还有什么事。宋老四红了脸说,我的儿子明年农业大学毕业,毕业后到哪里工作,愁得人睡不着觉,我想求你给帮帮忙,能不能给找个工作。
得知学的是农田水利专业,杨得玉觉得事情倒可以考虑,局里也需要这方面的人才,更何况是明年的事。杨得玉一口答应,说毕业了就来找他。
宋老四一下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握了杨得玉的手一连说了一堆感谢的话,然后表决心说,取土的事你就放心,保证再不会出一点麻烦。
回到工地办公室,老张急忙换衣服,说要回县城请客感谢。杨得玉说客不用请,但得出点血。然后让会计拿出收据递给老张。见老张一脸迷惑,杨得玉说,县里要办一件大事,急需这笔钱,钱我们已经划走了,你签个字就行了。
又要从工程款里划走这么一笔钱,老张一下有点急,说总共一百二十多万,你们局里已经扣下了百分之十的管理费,前期费用又花了二十多万,再拿走五万,剩七八十万根本垒不起三条坝。
老张说的前期费用,杨得玉当然知道指的是什么,这让他心里很不高兴。一言不发等老张诉完苦平静下来,杨得玉虎了脸说,老张,咱们也打了几年交道了,你不要把我当成傻瓜。别的不说,工程预算时,劳动力价格是按省城的价格计算的,现在你用当地的劳力,一立方土才给一块多钱,光这一项,你最少可以省出二三十万,你想好了说,你有没有赚头。
关键是水利局只给老张付了百分之三十的工程款,工程款大部分还在水利局手里,如果不合作,工程完工也拿不到工程款,挣到多少也等于没挣到,那时,即使拖不死你,也要拖掉你脱一层皮。看来不给是不行了。老张一副无奈的样子,说,杨局长,你算得没错,我也就赚个人工钱,到时能不能赚到钱,我现在心里也担心。杨局长,你一直关心我,这我知道,我也不让你为难,这五万我付,你再给我付点工程款,我也付民工一点工资。到工程完工,你一次把工程款给我付清。
杨得玉点点头,缓和了口气说,赚钱不能心太狠,你还要在这条道上混下去,明年我们还要申请淤地坝,咱们合作好了,你赚钱的日子还长着哪。我不是给你说了么,这笔钱不是局里要,是县里要用这笔钱办项大事,如果县里的大事办成了,那是上亿的大工程,到时又有许多工程可以给你干,那时你就准备好好挣一笔吧。
接过收据要签字时,老张压低声音说,能不能将坝的厚度减少半米。杨得玉立即严肃了说,你可不能打质量的歪主意,上面到时要来检查验收,再说,如果你按设计做了,坝垮了,不是你我的责任,如果有一点偷工减料,坝垮了,你我都得坐牢。
老张叹了气在收据上签了字。收起笔,老张又主动赔礼道歉,然后坚持回城请客谢罪。杨得玉说,罪不用谢,得用实际行动来表示,把工程质量搞好了,就是大家的福分,就什么都不用说了。
看着一脸愁苦的老张,杨得玉觉得老张也确实不容易,甚至有点可怜。老张不算大老板,连土财主都算不上。十年前老张还是农民,现在虽拉起了工程队,也是那种到处找活儿有活儿就聚没活儿就散的游击队伍。筑坝工程算老张揽到的大活儿,但活儿大油水不会太大,如果弄不好,也有亏本的可能。杨得玉安慰老张说,如果村民再干扰取土,你就来找我,我会管到底,决不让你吃一点亏。
回到家太阳已经落山。进门,就感觉到屋里到处是人。杨得玉知道又是妻子家的人来了。杨得玉不由皱起了眉。在妻子面前,他把她们家的人叫蝗虫:一是因为多,二是因为穷,三是因为上门总是要钱。多是确实多,妻子她们兄弟姐妹十四个,而且有两对双胞胎。穷是真正的穷,十四个孩子全是在大自然状态下长大,大雪纷飞都不穿衣服,冷了便钻到柴草堆里取暖。向他要钱是自然的。在原始状态下生长,磕碰疾病营养不良,都会留下残疾,用杨得玉的话说,一家子就他老婆刘芳一个人是完整的。妻子不仅完整,也很聪明听话,老师让好好读书就好好读书,不知不觉就读到了初中,不知不觉就初中毕业考到了师范,甚至不知不觉就和他结了婚。他当了水利局长,也把她从乡中学调到了县教育局。杨得玉扫一眼,今天来的还不止一两个。他想躲进书房,妻哥已经迎上来问好。杨得玉只好哼一声算作回答,然后直接进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