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成了一个大问题。右脚不能沾水,我坐在浴室里,费尽力气匆匆擦了一下身体,又是一身的汗。头发黏乎乎的粘在脖子上,十分难受。因为腿脚不便,已经有三天没有洗头发了。北京冷,还能将就,可是一到这里就不行了。随便套了一件衬衫,摇着轮椅出来,问:“有没有高一点的木桶之类的?”他问干嘛,我说:“我想洗头,这里实在热,头发脏死了。”坐在轮椅上,晚下腰就可以洗了。他找了一遍,只找到一个塑料脸盆。除非我趴在地上洗,看着自己,跟残废没两样,什么事都做不了。泄气的说:“附近有没有商业街?去美发店好了。”实在不能忍受,觉得头顶有一股异味飘出来,自己闻了都恶心。
他说:“你看看这都几点了,纵然有,人家也下班了。”我没办法,只得单脚撑起来,准备靠在洗手台上,随便冲一冲头发了事。他问:“真那么难忍受?”我说:“废话!不然需要这样折腾吗!”我趔趄了一下,他赶紧冲过来,说:“地上滑,小心摔倒。你先坐下。”拿着盆进浴室接了一大盆热水。我不明所以,问:“你想干嘛?”他没好气的说:“给你洗头!”说着到外面寻了个矮凳,放在浴室里,说:“等会儿可不许动。”
将我抱下来,上身平躺在他腿上,我仰起脸问:“为什么是仰躺,不可以趴下吗?这样水很容易进到耳朵里。”他怔了一下,说:“不知道,趴下比较好吗?我小时侯也扭过脚,我妈就这样帮我洗头发的。”我“哦”一声,说:“还是趴着吧,这样多难受。”我低着头,任由他摆弄。他好半天没动静。我问:“怎么了?”他说:“水太热了,手伸不进去。”我说:“那你掺点凉水。”
又是一番折腾,他将我放回椅子上,“咚咚咚”的端着一大盆水跑到水龙头下去接凉水。我很有耐心告诉他:“你不会找个东西接呀,端着一大盆水跑来跑去,累不累呀!”他横我一眼,站在那里满头是汗,气冲冲地没说话。水哗啦啦往下流,我说:“你试试温度,得会又该凉了。”还真是笨手笨脚。他说还是热。我不信,摇着轮椅过去,伸手试了一下,叫起来:“这都凉水了,还热呢!我又不是你,整天洗凉水澡。我是病人好不好!”
看他被我当小厮差使,内心忽然涨的满满的,像迎风的帆。他往我头上浇水,我说:“你会不会洗头呀?后闹勺都没湿。”他本以为他会忿忿的抢白我一顿,没想到他很有耐心的问:“这里是吗?现在可以用洗发水了吗?”我连忙说:“我看看——,再多倒一点。当然不能和你比——,我头发长,行了,差不多,随便洗一洗就行了。”他十指插入我发中,轻轻按摩。像在美容院做美容,十分舒服。我不由自主喟叹一声,他指尖的温柔像闪电瞬间传到我心口。
我赶紧端正心态,说:“好了,好了,再洗连头皮都要洗掉了。冲水吧。”他拿起杯子舀水,一遍又一遍的冲洗。我觉得有些不对劲,连声问:“好了没?可以了吧。”他忽然叹了口气,说:“林艾,这样的机会,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我默然,随即挣扎的爬起来,说:“好了,洗干净就行了。你帮我把毛巾拿过来。”他没动静,低低喊了一声:“艾——”我打断他:“头发湿淋淋的很难受的。”扯过身边的毛巾,快手快脚的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