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犯了罪,皇军看见你们年轻,饶了你们。这就是中日亲善的精神,可是大家要变变脑筋。……”
从此以后,他们每天被集合起来,上讲堂。鬼子和穿着鬼子军装的汉奸,在给他们讲课,翻来复去的讲什么“中日亲善”、“大东亚共荣圈”。
“亲善,亲善,”有时小坡摸着他身上的伤疤,狠狠的说,“这就是亲善呀!奶奶个熊!”
在闲下来的时候,鬼子也叫他们修碉堡,盖房子,说是锻炼身体。看样子鬼子是想把这些年轻的中国人训练一下,挑一部分来补充汉奸队。思想真正改不过来的,再送到关外去做苦力。
小坡不时隔着铁丝网,向西南望着火车道,这里离铁道约有二里路,南来北往的火车,他们都能看到。火车的轧轧声,小坡听来是多么熟悉,他多么想从铁丝网空子里钻出去呀,可是不能,那上边有电,一碰上就会电死的,门岗又那么严,他们一个人也不许出去。
一天鬼子挑了一批人送走,小坡被一个军官模样的鬼子笑着叫到屋里。这小屋周围是个菜园。鬼子军官看看小坡出狱后渐渐恢复健康的年轻的面孔,用生硬的中国话说:
“你的好好的,服侍我的,我提拔你,大大的!”说着他走到屋门口,指着屋周围一片菜畦和花草,摸摸小坡的肩膀说:
“你的挑水的,浇!我提拔你大大的!”
“好好的!”小坡点头笑着说。因为他知道,挑水要跑到大门外去的,在铁丝网西南角有一口井,这里的水管子还没安好,要到那里去挑水。
第二天,小坡就挑着一副水罐子,到西南井边上去挑水了。门岗看了看他袖子上的“工役”袖章,就放他过去了。以后连看也不看了,他可以自由的挑着罐子出出进进。
这天,太阳已经落山了,他出来挑水,把罐子放在井台上,看了看周围的地形,这里离铁路还有里多路,他看准了一个洼道,这洼道直通向铁路,有一大节地,岗楼上的鬼子是看不见的。他正在寻思着,突然兖州站上,响起了机车的吼声,机车喷着白烟,带着一列货车,轰轰隆隆的从车站开出来,渐渐加快,向南开过来了。
小坡骂了一声:“奶奶!”把罐子提起来,用力向井台的石头上一摔,叭啦!摔得粉碎。他一转身窜下井台,箭一样在小洼道上飞奔,当他喘着气跑上路基,已被鬼子发觉,两个鬼子向井台那里叭叭的打着枪,追过来。在这一霎间,一列车已跑过大部分,只剩最后几节了,只见小坡的身影一闪,随着一阵锵锵开去的火车,就不见了。
两个鬼子喘着气赶到路基上,火车已经早跑得看不见了。他们向路基两侧搜索着,因为他们万想不到这个年轻的中国“犯人”能跳上飞快的火车。是不是钻到车底,压死了呢?看看路基上并没有血和尸体。他们又越过路基,向西边追去了,并且不住的叭叭打着枪。
这时候,小坡已经躺在火车上的麻袋堆里,望着满天的星星,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在快乐的唱着他久已不唱的“铁流两万五千里……”了。
李庄搞车回来,彭亮把小坡被捕的消息带给李正、刘洪。这耿直的黑大汉是那样难过,他搓着手掌,焦灼的说:
“我发现小坡不见了,便回头去找。当我看到铁路上有摩托卡,我急了,便四处低低的喊‘小坡!小坡!’可是一梭子机枪打来了,我趴在地上一看,小坡被探照灯照住,他已被鬼子团团围住,绑上摩托卡了。”说到这里,彭亮在发着呆,用手掌拍着自己的脑门,显然他在深深责备着自己。他又慢慢的说:“我就这样把小坡丢了。他跟我出发,我应该好好照顾他,可是,你看我这是干了些什么?当敌人的机关枪打来的时候,我也想举枪,去抢救,可是我没有这样做,因为我一个人是不能把小坡劫下来的,劫不成相反更害了他,因为我知道小坡没带枪,他身上只有一包货,敌人顶多把他认为是小偷,如果我要打枪,敌人就认为捕的不是小偷了。我没有还枪。可是,我就这样白白把小坡丢了,我是怎样的对不住小坡呀!我心里像刀刺样难受。……”
李正知道彭亮是个非常关心同志的队员,他现在为着小坡的被捕在痛苦着,他看着彭亮发红的眼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