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部队的嗡嗡声浪,小坡的歌声起了:
…………
巍峨长白山,滔滔鸭绿江,誓复处失地逐强梁。
争民族独立,求人类解放,这神圣的重大责任,都担在我们双肩。
歌声飞过人群,向遥远的湖面飘去。
三天以后,铁道游击队又重新装备起来了,将近二百人的部队,全部是缴获来的新武器,十多挺机枪,七门手炮,用不完的弹药。他们被调往临城外围,配合主力,监视盘踞在那里的蒋匪军。
李正不分昼夜的整理着临城的秘密关系,不断和临城出来的工人谈话,并把新的关系派进去。他周密的掌握着临城内部的情况,从来往的关系里,查听芳林嫂的下落。
芳林嫂还囚在临城的漆黑潮湿的监狱里。
自从她识破敌人的圈套,揭穿了敌人的阴谋,愤怒地打了松尾老婆以后,她又被投进苦狱里了,日复一日受着折磨,但是他始终没有屈服。
芳林嫂经常在四周布满着惊恐和凄楚的夜里,耳听着远处受刑的“犯人”的惨叫声,和身边受刑后的“犯人”的呻吟。她不住的用自己的手抚摸着身上的伤疤,把披散在脸上的乱发甩开。她的黑黑的蕴藏无限深情的美丽的大眼睛,窥望着铁窗外的星星,在想着刘洪他们,想着凤儿。当想到这一世也许不能再看到他们的时候,她眼睛里就涌出了泪水。用能够见到自己的爱人和孩子为诱饵,鬼子要她出卖铁道游击队,这是万万办不到的,她宁肯牺牲个人的一切。
在她受苦的日子里,胜利来到了。日本宣布投降的消息,虽然被临城的鬼子封锁着,可是这消息很快就在临城人民中间传开了,到处是一片兴奋和欢欣的浪潮。这消息也飞速的越过敌伪的岗哨,传到了监狱里。这些被苦难折磨得遍体鳞伤的“囚犯”们,都从自己坐的或躺的地方爬起来,被苦刑摧残得站不起来的人也爬起来。他们都向铁门那里冲去,他们大力的摇晃着铁门上的铁柱,把它们摇得哗啦啦的响,愤怒的向着院里的敌伪哨兵叱呼着:
“快把我们放出来!奶奶!快开门!”
“快开门!现在你们投降了!”
芳林嫂是他们中间叱呼得最厉害的一个,她浑身都充满了力气,用力攀着铁柱在摇着,像要把铁柱折断似的。她在向鬼子的岗哨叫骂着。
鬼子的岗哨没有往日的威风了,要是昨天他看到“犯人”这么起哄,他会端着刺刀来穿人,或者要向铁门里开枪的,可是今天他没有敢这样作。但是他也没有答复他们的要求,岗哨依然站在他警戒的岗位上。
特务队里,有一个会说中国话的鬼子,走到铁门前解释,他脸上的凶恶神情减退了,现在换上一副狡猾的笑脸,隔着铁门,对愤怒的“犯人”说:
“虽然已经宣布投降,可还没有签字,这还不能算事实。同时我们已奉到蒋政权的命令,就地维持治安,等候国军前来接收。所以我们还得维持秩序!”
“滚你妈的蛋!快把我们放出来!”
“八路军进来,都打死你们这些龟孙!”
“蒋介石要你们维持治安,难道也叫你们把我们关在监狱里么?奶奶!”
“也许!”鬼子狡黠地笑着说,“这是贵国内部的事情,详情我们就不知道了!”
芳林嫂从铁门边回到自己那个墙角里,坐在一堆烂湿的枯草上,用手指梳拢着蓬乱的头发。虽然鬼子没有答应放她出去,可是出去总是不久的事了,所以胜利所带来的兴奋,还在鼓舞着她,她断然的说:
“国军来接收,万万办不到,他们不知都跑到什么老鼠窟窿里去了,现在不会回来了!”
她想到铁道游击队就住在附近,他们马上就要进到临城了,刘洪、凤儿马上就要见面了,好像刘洪现在就在她的身边,用发亮而又充满爱抚的眼睛盯着她,她怀里像搂着凤儿,用干涩的嘴唇在热吻着孩子的脸颊。她完全沉浸在会见的欢乐情景里,她没有感觉到两行泪水已经漫漫的流上她瘦削的脸颊。
芳林嫂急切的盼着铁道游击队的到来,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这对她说来,是多么难熬的时间啊!怎么还不来呢?
远处有枪炮声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