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呀!”
“我,好大娘开开门吧!”
听到是个女人的声音,老大娘很快就把屋门拉开,一见芳林嫂就问:
“你干啥啊!深更半夜的……”
“逃难的呀!我想在这躲一会就走!”
老大娘把她让进屋里,把屋门关好,点上了油灯,在灯光下老人望着芳林嫂的脸,同情的说:
“俺也是刚逃难回来不久呀!你是哪庄的?”
“东庄的。”芳林嫂随口说了个庄名,因为她在苗庄很红,怕别人知道她是芳林嫂,所以她没敢说出自己的庄名。接着她对老大娘说:“俺家住了鬼子,青年妇女谁还敢在家住呀!就跑出来!”
“你和这庄有亲戚么?”
“有!我和冯老头,文山大爷是亲戚,一进庄我看他住的那边有鬼子的岗,就没敢过去。”说到这里,芳林嫂就转到本题上了,就问:
“冯大爷在家么?”
“别提了!”老大娘叹了一口长气说:“他被逮去了!”“啊?!”芳林嫂象被泼了一头冷水,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紧跟着问:“怎么?”
“被逮去了!”老人重说了一遍,眼睛也有点红了,“昨天夜里的事!从鬼子来这些天,他都没沾家呀!就这天偷偷回了趟家,就遭了事。听说他到临城那边去了一遭,要想到山里去,才回家收拾一下,可是特务早跟上他了。在他没来家前,鬼子就到他家逮他好几次了。鬼子没捕着,就没有再上他的门,谁知鬼子暗地在他门边设了岗,不论白天或夜里,都守着他的门,一见他进门,就包围了院子。”
老人望了一下芳林嫂,这时她已把脸埋在手掌里,泪水从手指缝里流出,老大娘又长叹了一声,说下去:
“是个多好的老头呀!他临被鬼子押着带走的时候,鬼子用枪托打他,说他是老八路,可是老人并没有含糊,鬼子一边打,他一边叫骂:‘你们能把我这个老头逮住,可是你们可逮不住铁道游击队!奶奶!我人老了,死了没啥!可是铁道游击队会来对付你们!’唉!提起他被逮去,庄里没有人不流泪的!”
当老大娘谈过不久,芳林嫂就又溜出庄去了,她象失了魂魄似的在夜的田野里晃荡着身子走着,她浑身上下都没有了力气,但是她还是挣扎着走着,冯老头的被捕,对她是个多么沉重的打击啊!完全打碎了她刚才一切的想法。进山受训是不可能了,因为没有冯老头引路,她不知道往山里去的路线的。她无力地向前走着,最后跌坐在一块坟地里。现在她只有想尽办法逃避敌人对她的追捕,继续在田野里流浪了。各庄已折掉的炮楼,在鬼子的监督下又都修起来了。铁道游击队的家属和有关系的人都被逮捕了。过去和铁道游击队有关系的保长,或被捕、或被撤换,流氓坏蛋当起伪保长,伪政权又成立了。松尾召集这些伪保长开会,为防止八路卷土重来,要各庄组织“反共自卫团”。并出动宣抚班到各村宣传,他们指着照片上的一片尸体说,飞虎队全部被消灭了,妄图欺骗老百姓相信这湖边再没有什么飞虎队了。事实上知道铁道游击队化装突围出来的,只有小川、芳林嫂和冯老头了。可是小川当晚就跟着老洪进山,冯老头又遭到逮捕,现在知道的只有芳林嫂她自己了。可是她每天被追捕,一个人四下逃难,没有机会来和群众讲这事情。所以湖边的人民都以为真的没有铁道游击队了。
听说铁道游击队被消灭,一些地主认为湖边已成了鬼子的天下了,都纷纷投进鬼子的怀抱。东庄的地主胡仰,仗着他的儿子在临城的势力,竟当起乡长来了。松尾又特别为他组织起乡自卫队,又配备了枪支,统辖各庄的“反共自卫团”。沙沟后边有个大镇,镇里有个大地主的儿子叫秦雄,上过中学,是国民党三青团员,铁道游击队到湖边后,他为了保住自己的产业,就跑去找李正,想要求参加点工作,李正把他留下,进行教育。可是他胆小,经过几次战斗吓破胆,后来就又跑回家不干了。现在他又被松尾拉出来,成立队伍,委为湖边“剿共司令”。松尾的意图是想借这秦家大地主的势力,来统治湖边一带村庄。因为鬼子围剿微山后,暂时屯兵湖边,伪化这个地区,以后准备撤兵南下,调往南洋作战。现在鬼子兵员缺乏,是不能在这里久待的。所以松尾趁着大军在境,就加紧着湖边的伪化活动。
湖边伪化起来了。松尾就回临城审案子,因为这次扫荡抓的人太多了。他查了一下“犯人”。独独不见芳林嫂,这就使他很生气。因为芳林嫂给他的印象太深了。她使他在苗庄几乎被飞虎队活捉,虽然脱险了,却挨了这个女人一手榴弹,打得他头上起了一个鸡蛋大的疙瘩。这仇恨他忘不了,所以他一定要在这次活捉芳林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