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林嫂把他们化装突围的情况和见到老洪的事情,跟冯老头谈了一遍,喜得冯老头合不住嘴,他这几天的奔波疲劳和苦闷,被赶得烟消云散了。老人兴奋得抖动着雪白的胡子对芳林嫂说:
“好啊!只要他们没受损失,那咱这一带就没大问题了,谢天谢地!”说到这里,老人的脸又沉下来说:
“眼下各庄的地主坏蛋,都又在翻白眼了,他们以为铁道游击队没有了,又是鬼子的天下了。松尾又在召他们开会,伪政权又要成立,我看搜捕咱们这号人的时候又要到来了。你跑出来是对的,可要警惕点啊!我最近就想到山里去看看他们,要他们快快出来,……”
“你几时走?”芳林嫂听到冯老头要进山,很高兴地问:“你把我带去吧!临走老洪还要我去受训的。现在母亲也死了,凤儿寄放在亲戚家,我可以脱身了。”
“行啊!不过我得先打听下铁道边的情况,咱们约个地点吧!”
他俩约定后天傍晚还在这里见面,连夜过铁路进山。说完就分手了。
当晚,芳林嫂就偷偷去看凤儿,到亲戚家还是跳墙进去的,姨母在灯影里几乎认不出她了。因为她多日在野外奔波逃难,挨冻受饿,弄得蓬头乱发,有些消瘦了。连她自己照着镜子也感到吃惊。只有那对显得特别大的水漉漉的眼睛还象她原来的样子。
她把凤儿偎在怀里,用干涩的嘴唇,亲着孩子的脸。自从老娘死后,只有这孩子挂着她的心了。现在她将要离开孩子到山里去受训,参加革命工作,再见面还不知什么时候。进山是她乐意的事,可是要离开孩子,不禁勾起她的一阵心酸。凤儿也象懂得妈妈的苦楚似的,沉闷的盯着妈妈。芳林嫂没有告诉凤儿她要远走,只叮咛说:
“妈妈不能在家守着你呀!要是鬼子汉奸来了,就会把你妈妈逮走了。我在外边躲躲,等鬼子走了,妈妈再来领你,你在这里要好好听姨姥姥的话呀!……”
凤儿懂事的点点头,芳林嫂更紧地把孩子搂在怀里。在这里,芳林嫂总算吃了一顿热饭。想到就要走了,她静静的对着镜子,梳了一下头,洗洗脸,把泥污的衣服整理了一下。
在约定的时刻,芳林嫂到了前天她和冯老头谈话的地点,她依着一棵树在盼着老人的到来。她四下望着浸在暮色里的村庄,都又燃起熊熊的火光,远近处常传来捕人的枪声,心里想着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到处追捕她的环境,到山里去学习,很快就要见到刘洪了,她心里感到无比喜悦。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还不见冯老头到来,她站得腿有点酸了,就靠着树坐下来,可是她的眼睛还是在向四下瞅着。夜已静下来了,四处每一个黑影和动静,都能引起她最大的注意,可是冯老头还没有来。
“老头把这事忘了么?不会啊!在这种情况下约定一道到山里去的事,总不会忘记的。出了什么岔子么?也不会呀!老头和铁道游击队相处很久了,是很机警的。可是他怎么还不来呢……”
芳林嫂坐在湿地上,两手搓着脚边的麦稞在寻思着,麦苗经过一场春雨又长得高些了,长得高的地方,爬进去就可以埋住人了。不过现在芳林嫂已经不从这方面想事了,唯一系在她心头的事,是赶快离开这里,到山里去。冯老头迟迟不来,使她有些焦急了。她抓一把麦叶在撕着,麦叶都被撕断了。她实在等得不耐烦了。
三星已经正南,芳林嫂整整等了半夜,再晚些就过不了铁路了。她心急得象火烧似的。为了能够早一些见到冯老头,她站起来,向着远处冯老头住的小庄迎上去了。她想着也许在路上会迎着他的,她是多么急切的想见到他啊!她一边走着,一边四下瞅着,生怕冯老头从两边过去,碰不上头。可是一路上她的眼睛在夜色里都瞅痛了,还是没看到冯老头。已经快到庄边了,庄里的火在熊熊的烧着,敌人一定盘踞在庄里,她趴在庄边的一块麦苗里,向庄里望着。村里除了火光和庄东头敌人的哨兵,什么动静都没有。
再不能等了。她下决心要爬到庄里去,去找冯老头,他的家她是知道的,是在东头,可是那里有哨兵,不好接近,她只有到庄西边的住家去打听一下,通过老乡去喊冯老头,比冒冒失失到他家更妥当些。拿定了主意,她就偷偷避着火光,在黑影里向庄里爬去。
现在她已经很会扒墙头了。为了要见冯老头,她摸到一家短墙根,就很熟悉的翻到院里了。她悄悄的摸到住屋的门边,轻轻推着门,门里边有个老大娘低低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