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洪杀高胖子的那天晚上,王强和李正各带了一个分队,在湖边一带的其他村庄,由冯老头指点着,也杀了一批通敌有据,罪大恶极的坏蛋。有的是地主,有的是伪保长。队员们在镇压坏蛋时,都拍手称快。听说出发打特务,一个个都摩拳擦掌。的确,由于这些汉奸特务的抬头,他们不能傍庄边,夜里睡在雪窝,白天被鬼子赶得吐血,现在总算该出出这口闷气了。经过这一镇压,一些坏蛋地主,都畏惧的缩头了。铁道游击队每到一个庄子也可以待一些时,有时也可以过过夜了。
当队员们正兴致勃勃的向铁道沿线的爱护村杀去的时候,李正宣布了一个命令,不准就地杀掉,要捕捉活的回来。两三天后,他们逮捕了十多个坏地主和伪保长,趁着敌人失去耳目,湖边暂时平静的时候,各个分队押着这批俘虏在四处活动。
“枪毙算了,留着这些龟孙干啥呀!每天还得看着他们,真罗嗦。”鲁汉押着俘虏对小坡发牢骚了。
“你不看政委每天和他们谈话么?”小坡说,“这是政策啊!政委这样作总不会有错,啥事不能光凭痛快呀!”
最近李正确实够忙了,一行军住下后,他就和捕来的人谈话,讲抗日道理,讲八路军的政策。有时敌人出动了,他把他们转移到渔船上,也在和他们谈着。刚捕来的时候,这些伪保长都白着脸色,浑身打寒战,因为他们听说铁道游击队最近在湖边杀人了,他们感到没命了。因此,当把他们逮捕的时候,家人都哭叫着。可是这两天,他们脸上渐渐恢复平静,甚至有时有点笑容了。
一个黄眼珠的人,他是铁道边鲁庄的伪保长。被捕的那天,他认识申茂,一见面就挥着额上的汗水,对申茂说:“哥们,咱们过去不错呀,你得救我一命哪!家里还有你嫂子和一窠孩子……”
“现在可称不得哥们了!”申茂说,“你现在是鲁庄爱护村的伪保长,你和鬼子来往很亲密,听说和伪军也有把兄弟,有人报告你,现在我们把你当汉奸抓到了。”
“你说俺庄正在铁道沿上,离临城又那么近,每天鬼子来来往往,不和鬼子打交道能行么?再说,我也没有破坏过八路的事呀!你们又没到俺庄住过,是好是坏,从交往中可以了解。过去你在铁道边上,咱们都是朋友,你可知道兄弟的心吧!如果你们到过我那里,我有地方不够朋友了,那你们拿我大卸八块,我都不说一句冤话,可是我们现在没有什么冤仇呀!”
鲁汉在旁边听不下去了,他用枪点着黄眼珠的伪保长叫吼着:
“你和鬼子、汉奸是好朋友,对我们就有冤仇,就是对头。别嘴硬,硬,我打碎你的脑袋!”
“是!是!我和鬼子有来往,”伪保长在枪口下边频频点头。可是当鲁汉走开的时候,他又哭丧着脸对申茂哀求说:“哥们,千不对万不对,是兄弟的不对。看过去的交情,你也该给我美言几句呀!和鬼子来往,婊子儿愿和他们来往,可是谁叫俺庄就在铁道线上呢?鬼子汉奸每天上门。又谁叫我干了保长呢?你知道我不是鬼子来了以后才干保长的。”说到这里,伪保长眨了一下眼睛,有点点的泪珠滴下来了。
当李正和这个伪保长谈话,了解到他认识申茂,便把申茂找来问:“这人怎么样?”
申茂说:“这人名叫朱三,是鲁庄的保长。过去我们在铁道边混饭吃的时候,和他常有来往。这人也是个白手起家的人,比起其他伪保长,还算平和,为人也还够朋友……”“够朋友?”李正摇了摇头说,“我们不能这样笼统的判断一个人,要弄清他好交那些朋友,他是谁的朋友?他是穷兄弟的朋友,就是地主恶霸的对头;是鬼子汉奸的朋友,就是中国人民的对头。这一点一定要弄清楚。他对穷苦老百姓怎么样呢?”
申茂说:“他也是穷人出身,过去他祖辈在这东西大道上开设一家小店,结识江湖上的朋友很多,当然这些人多半都是些穷苦的人。……”
“可是他怎么也能交上富人呢?而且现在竟当上了伪保长呢?”
“是这样,原来富人也是不把他看在眼里的,可是由于他和跑江湖的各式人等都有来往,庄上的富户,在荒乱年月也不敢得罪他,怕从朱三身上惹起祸灾。所以就来拉拢他,见面也打哈哈,有时也喊着‘老朱’长短,朱三觉得富户很看得起他,也很高兴。就这样,穷人有啥事托他,他也办,富人有啥事托他,他也应承。”李正说:“从他被富户拉拢上以后,他就不再是穷兄弟们的真正朋友了。因为对地主坏蛋的容忍,就是对穷苦人的残酷。他既然也为地主办事,他就有意无意的成了地主压迫穷人的帮凶。我们决不轻易承认他够朋友,他也绝不是一个真正的好人。”